吕蒙是东汉末年三国时期东吴一位非常著名的将领,我们非常熟悉的历史人物。我们在读史读到他的时候,都会觉得他是一个大老粗,没什么文化,《三国志》就记载“蒙少不修书传,每陈大事,常口占为牋疏”。并说他“年十五六”的时候常随他的姊夫邓当讨伐山越,勇猛向前,他的姊夫邓当“顾见大惊,呵叱不能禁止。”后来他终于接替鲁肃统率东吴的军队,成为一代名将。关于他的故事很多,其中就有一个关于孙权劝他读书学习的故事,这个故事在《三国志》裴松之注引《江表传》里有过记载,司马光在写《资治通鉴》的时候也采用了。说的是,孙权曾对吕蒙说:“你现在担任要职,执掌权力,不能不学习。”吕蒙推辞说军中事多,没时间学习。孙权说:“我难道是要你研究儒家经典,去做博士吗?我只是要你去浏览书籍,了解过去发生过的事情。你说事多,但谁会像我这样忙?我经常读书,自以为得到很多好处。”于是吕蒙开始读书。等到鲁肃经过寻阳时,与吕蒙谈话,大吃一惊,说:“你今天的才干谋略,已非吴下阿蒙了!”吕蒙说:“士别三日,就当刮目相待,大哥怎么对这个道理明白得这么晚啊?”接着,鲁肃就去拜见吕蒙的母亲,与吕蒙结为好友才分手。
(责任编辑:百合)当我们读完这个故事的时候,我们会发现,吕蒙读书用的是“速成法”,而且非常用功,《三国志》裴松之注引《江表传》中也说他是“笃志不倦”,看来,他也是一位悟性很高的读者。可是,即便悟性很高,若想在短时间内就成为一个令人刮目相待的人,也不是容易做到的。所以说,吕蒙读书是学习了孙权的方法,只是抓住了书的大纲,吸收了史籍中的精华奇妙之处,而绝非像愚腐书生那样,只知道在书中寻行数墨。 其实,吕蒙的读书法很值得我们借鉴。在中国古代,有很多事物繁忙的将领、帝王都是用这种方法来读书的。他的同时代的蜀国的诸葛亮,差不多也是这样来读书的,据王粲的《英雄记钞》说,诸葛亮与徐庶、石广元、孟公威等人曾一道游学读书,“三人务于精熟,而亮独观其大略。”也就是说,吕蒙、孙权、诸葛亮等人,有许多都是用“速成法”读书的,只是观其大略,不懂就过,不死抠一字一句,不求甚解。 说到不求甚解,我们就不得不提到另一个人,一个我们非常熟悉的大文人,他就是东晋大诗人陶渊明。其实不求甚解这句话,最早就是他说的,他在《五柳先生传》中曾写到:“好读书,不求甚解,每有会意,便欣然忘食。”看来,即便是大诗人陶渊明在读书的时候也常常会遇到难以理解的地方(抑或说读书只领会精神),以至于不求甚解,每每遇到会意的时候,便入迷得忘记了吃饭。的确,即便是很有学问的学者,在读古籍的时候,亦会常常感到瞀乱迷惑的。比如《诗经》里有一句话叫做:“叔兮伯兮,褎如充耳。”一个叫做毛的学者(一说毛为大毛公,一说毛为毛亨,今之学术界对这两种说法都持怀疑态度,但他的著作至今仍为研究《诗经》的重要文献)解释说:“褎,盛服也;充耳,盛饰也。大夫褎然有尊盛之服而不能称也。”而东汉末年的经学大师郑玄却解释为:“充耳,塞耳也。言卫之诸臣颜色褎然,如见塞耳,无闻知也。”也就是说,那个叫做毛的学者把《诗经》中的“褎如充耳”解释为不称职的意思,而学者郑玄则把它解释为塞耳不闻的意思。至于孰是孰非,像我这样的斗筲之人很难讲得清楚。后来南宋的朱熹在给典籍作注的时候则依从郑玄的说法,因为朱熹的影响力大,所以后人多从之,常把“褎如充耳”用作塞耳不闻的意思。至于正不正确,却很少有人能讲出个一二三来。因此,就连学富五车的国学大师王国维也曾说,中国古籍他有很多未解之处,起码《诗经》他就有读不懂的地方。是啊,谁遇到上面提到的《诗经》中“褎如充耳”的繁杂注释能不懵呢?唐太宗李世民也曾因为古代经书各有多家师说,注释也较为繁杂,便命孔颖达与其他学者共同撰定《五经》的注疏,称之为“正义”,命学生们研习。可“正义”到底是否准确呢?也没人能讲得清楚。东晋五胡十六国时期前秦的扫眉才子苏蕙因其夫窦滔被戍流沙,便织锦为《回文旋图诗》以赠,唐则天皇后《璇玑图序》,说它“五色相宣,纵横八寸,题诗二百余首,计八百余言,纵横反复,皆成章句。”后有人又为之寻绎,得诗更多。中国文字之复杂,以及它穿凿附会之本性,由此可见一斑。 宋代理学家陆存斋的语录中说:“读书且平平读,未晓处且放过,不必太滞。”《朱子全书·学六》亦有曰:“看来看去,直待无可看,方换一段;如此看久,自然洞贯。”所以窃以为,现在的人们在读中国古籍的时候,亦可学学吕蒙、诸葛亮“观其大略”与陶渊明“不求甚解”的方法,大可不必去咬文嚼字,一字一句的抠,未晓之处且放过,也许一本书你前面有读不懂的地方,当你读到后面或读其它书籍的时候就会涣然冰释,怡然理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