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藏在乡土里的温暖与疼痛——读土家族作家苦金中篇《远寨》
时间:2012-07-15 07:56来源:本网 作者:文静阳光 点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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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曾经说过:“没有悲哀和思索的地方,就没有文学。”好作品往往都有着别具一格的艺术构思,鲜明的人物和动人的故事。以高票荣获第三届重庆文学奖的,正是重庆土家族作家苦金的中篇小说《远寨》。
鲁迅曾经说过:“没有悲哀和思索的地方,就没有文学。”好作品往往都有着别具一格的艺术构思,鲜明的人物和动人的故事。以高票荣获第三届重庆文学奖的,正是重庆土家族作家苦金的中篇小说《远寨》。
“水有源,树有根。”怀着对自己民族和生存地域深切的爱,苦金以一个小说作家的身份,站在土家族历史演进的高处,以故乡为 小说背景,《远寨》着笔力于渝东南武陵山区一个“依山递筑”的土家族寨子发生的故事,用朴素的文字叙述了土家姑娘春子,抗争命运,向往现代都市文明的动人故事。“剧情”在作者非常熟悉的鸡鸣四省的偏远山区的小河里悄然流淌……
小说《远寨》有三个突出的特点。一是渗透着作者对底层人物命运悲天悯人的普世情怀;二是地域文化氛围浓郁,有鲜明的民族风格;三是富于变化的艺术表现手法。使得小说蕴含着人文关怀,燃起人们对边远少数民族融入现代都市生活的积极关注,吸引读者在更广阔的领域来认识和了解土家族生存和发展现状,作品闪耀着独特的民族传统文化的艺术光彩。
对生活的细腻观察和独立思考,为苦金的小说创作打下了坚实的基础。《远寨》结构谋篇,大胆取舍,笔墨活泼、简洁凝练,小说中作者并没有正面描写惊天地、泣鬼神的所谓大事件,而是从武陵山土家寨子生活中截取了一片引人深思的微澜进行深加工,“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鲁迅语),主人公春子在看似平静的生活底下,所发出的沉重呐喊声,强烈的心灵震颤,为我们还原了生活的原貌,传递出提升民族素质,改善日常生活的美好愿景,作品有了凝重的历史纵深感和深刻的现实感。
风俗历来是生活的最稳定形态,是特定民族或社会人群特定文化长期积累的结果。故事在我们看来好像离奇得很,但是它真实地反映了没有公路、长期闭塞的武陵山区,人们根深蒂固,近乎愚昧的文化缺失,长期以来深受敬畏神灵的思想束缚,山民们得了皮肤病,不去求医问药,反而只是烧香磕头跪拜土地爷,任由病情恶化,甚至于像春子爹最后一次复发,“额头烫得可烙麦粑”,最终因全身皮肤患处溃烂而匆匆离世,这种生存环境长久以来,必然孕育人为造成的“怪病”夺人性命,读者不禁萌发起对民族特征中某些负面因素的一些思考:活生生司空见惯的迷信的陈规陋习,怎样影响着一个民族的灵魂!
苦金对土家民族文化心态和历史积淀进行了艺术透视,在小说里精心刻画了人物的典型形象。“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世界上不管什么样的民族,什么样的宗教,很重要一点就是要有道德戒律,约束人们不能做什么,而高踞这“山高皇帝远”的土家寨子庙堂之上,春子的奶奶“杏枝婆”就是守着这规矩的权威人物。她为维护在寨子里几十年固若金汤的超然地位,俗话说“虎毒不食子”,杏枝婆竟然“大义灭亲”,眼睁睁看着亲生儿子丧命于这种可以治愈的皮肤病,一个连为儿子也不敢超越的戒律,异姓的儿媳又如何能逃脱她悲惨的宿命呢?面对第三代孙女春子的叛逆思想,杏枝婆召集寨会,“奶奶吧了一口烟说:‘大家对春子的关心,我这里谢了。这次我不用家法,可是邪念已经产生,老祖宗的规矩不敢忘,春子再不能乱说乱想。’”这样的描写,把杏枝婆这个有血有肉的守旧人物形象刻画得入木三分,读者由此感觉到作者的立场、爱憎。这是一个族群在保守与开放中的诞生、流徙、挣扎、奋争过程中,所形成的一个独特的民族文化,杏枝婆也就成了这个民族的天赋秉性及文化沉淀融和而成的领袖人物之一。
作品通过春子狩猎遇险后,被好心人送往黔江县城医院救治,古道热肠的外科医生胡琼、护士粟妮为其解决医疗费用的细节描写,无不栩栩如生地勾勒出这些平凡而感人的文明人形象,歌颂了白衣天使对少数民族同胞投注的真挚感情,这种焕发出来的人性是多么的善良和温暖。
高尔基把语言、主题、情节列为文学创作的三大要素。苦金锤炼文字的功夫,生动传神、干净利落和富于表现力。高山、峡谷地带的人们见面要走很远的路程,“喊人听得见,走路走半天”,唱山歌就是最方便最快捷的沟通方式,“山民们难得碰面,常以歌声相勾连”。大山里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民歌题材,它是真正反映少数民族文化生活的知识宝库。川渝的土家族和羌族一样,没有自己的文字,凭歌寄意,就自然成为日常交流的重要组成部分。“何以解渴,只有歌唱”。“‘背起娃娃谈恋爱’也算这一地方的特产”。倒是生动如实地将歌声“勾连”所“制造”的“甜蜜事业”表达出来了,在旧社会,这种男女不正当关系可是要遭受“浸猪笼”的严厉惩罚,在这方面,土家民族的做法比汉族开明。
迤逦的水,秀美的山,浸润着土家寨子人们的纯朴生活。“微风漫步在林子里。熟透的弥猴桃的醪糟味儿,腰带柿子的润甜味儿,木椒、青杠、橝木、白杨的清香味儿,潮湿的苔藓和泥土的凉爽味儿,都在为成熟的秋天献媚。”像写意画一样,浅淡几笔便将武陵山这片神山秀水,所具有深邃意境烘托了出来。地方本土化鲜亮的语言比如“打张”、“耍子”、“媒脑壳”等随处可拾,锦上添花的民间谚语比比皆是:“舅家女,伸手取”、“碓窝不舂不响,磨子不推不转”、“瘸子的屁股,翘得很”……,语句通俗易懂、清新自然!形容天气热火朝天,“火辣辣的太阳长日都是毕直的照耀,树木房舍同人都将各自的影子收进肚子里去。檐下的叭儿狗拖长了红红舌头,哧哧……急喘气。草叶树叶蔫了水,耷拉着个脸子。”
《远寨》将叙述、抒情和议论融为一体,苦金善于采用人物内心纠结、梦幻和潜意识等富于艺术表现力的手法,来展现人物丰富的内心世界。一场及时雨的到来,少男少女情窦初开的感情细流,在作者笔端下显得如此的曼妙、动人:“每一句歌子都热烙烙的,唱得春子心里别别跳,她突然想到什么,不好意思地眯了眯眼睛,手蒙了心窝儿,担心那颗红桃儿跳出来。”“心中仿佛擂木在向山下滚”这是对热恋中嘎子的心理描写。“宁为玉碎,不为瓦全。”除了我们常讲的英雄人物,还有动物也有如此“气节”。“獐子是‘气性动物’,与鹿相类似。梅花鹿遇了追击,万一不能逃脱时,便撞掉自己美丽的茸角而将猎人引到另一个地方去。雄香獐则更烈,遭了困厄时,总是气冲脑门,当猎人花九牛二虎之力制服了它时,珍贵的麝香包往往被它咬掉了。” 插入了动物遇袭之际呈现出来的应激反应的段落,这需要作者具有广博、丰富的知识,从侧面增添了作品的艺术感染力。将月亮称为玉兔、毕兹卡聪明猎人化身八部大王的民间美丽的传说把作品中的人物遭遇、故事铺展的情节巧妙地融在一起,自然而然地引导读者步步深入。
从生活而来的典型意义的细节描写,前后呼应。“壁上桐油灯草上渐渐升起一朵白绒绒灯花儿,渐长渐大,小蘑菇样,许是负载加增,灯油供应不及,亮光渐渐弱下去。一会儿亮光却猛可增强,一瞬间照耀小屋如同白昼。但见那灯花儿‘啪’地突然爆裂,碎花片轻轻飘落到地上去。”“没有人讲什么,大家都沉闷着。壁上油灯里燃着的灯草‘乓儿’一声炸响,人皆惊颤,仿佛自己额边绽露的青筋爆裂了。”
小说中多处伏笔惹人联想。“从白岩向右顺长走,据说可到黔江县城,向左不远,是青石崖,壁陡,千儿八百丈高低。崖下是麒麟谷……”“土神潭作怪的是,泉从山体内出,水却温吞,春冬皆如此,且散发出一种说不出什么味道儿的味道儿。”医生治疗时往春子身上擦的硫磺软膏跟土神潭的硫磺矿泉味道如出一辙。“奶奶把包谷子摊匀在石板上以后,对春子笑了笑,说:‘一只碗哪有天大,黔江县城里有比这更平更大的石板哩。’”奶奶说出来的“黔江县城里有比这更平更大的石板”牵引着春子对外面世界的无限憧憬……
作品的情节和人物的命运,似乎变得顺理成章,结局篇春子在青石崖边寻找的那件护士粟妮所赠的游泳衣则成了春子向往城市文明的象征物,她的失踪给读者创造了一个充满想象的空间,不过,在我看来,这更像是作者设下的一个悬念,把春子的故事推至高潮,这种巧妙的故事结尾,是小说中的艺术留白,常使读者留下深刻的印象,余味绵长。
关照现实,温暖人心。土家族作家土苦金悲悯情愫的中篇小说《远寨》散发着人性的光和热,平实、质朴,相信他的作品会走进更多人的心里,著名评论家雷达认为,“对于一个作家来说,不在于他写得多不多,而在于他写得好不好。”在如今网络时代里一天能打出一、两万字,二十天就能写出一部长篇小说的今天,苦金依然保持着自己严谨的创作态度,按自己设立的目标坚定行走在文学道路上——“生活要求,奢简随意。事业追求,标高频低。不要陷入莫名的热闹,静下心来创作。”
我想引用与生俱来带着抒情天赋的苦金畅谈文学创作的一段话来结束这篇文章:“我向往文学,其实也是向往人生的诗意之美。这诗意,从心而为。于是情歌的诞生及情心诞生之美,春子爱美及人性追求之美,汉语言之美,在于贴写万物时的空灵、含蓄、诙谐之美。凡此种种,摒弃独具匠心,以心性为之,方不负大美无痕之说。”
于羊城温泉之都流溪河畔雨夜凌晨笔
[业余创作简介]
苦金,本名粟光华,字星烨,另有笔名蜀华、李雪、西米、福金、兰溪河等,重庆市黔江区人,随母为土家族,1985年7月毕业于西南民族大学中文系汉语言文学专业,2009年7月结业于鲁迅文学院十一届中青年作家高研班。曾教授中学、大学某课程,后任县政府秘书科长、企业党委书记兼总经理,县政府改革办主任,重庆市文学院第二届创作员,区作协副主席,现定居重庆。新世纪初叶偶然亮相中国文坛,在《中国作家》《人民文学》《民族文学》《青年文学》《红岩》《春风》《文艺报》《文学报》《改革时报》《重庆日报》《四川日报》等报刊发表中短篇小说和散文,重庆报业集团报纸副刊连载长篇小说《铁血精英》等,有中短篇小说被《小说选刊》和人民文学出版社《全国短篇小说选》选载或者出版。非自费出版有中短篇小说集《苦金小说选》、中篇小说集《残树》。作品曾荣幸地得到北京、湖北、四川、深圳和重庆的专家评论家的评论,《人民日报》《文艺报》《小说选刊》《民族文学》《作家视野》《武陵山》《乌江》《武陵都市报》《土家族文学》《重庆儿童文学史》《重庆作家辞典》《西南民族大学学报》《长江师院学报》“中国作家网”等媒体,发表有关于苦金作品的专评或者介绍。2009年以前,苦金在北京和重庆已获省部级以上文学奖5次,其中短篇小说《哦沉香木》获中国作协《民族文学》“龙虎山杯奖”第一名,在北京现代文学馆由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铁木耳颁奖,第二名由中国作协党组书记金炳华颁奖;短篇小说《明天在哪里》获中国当代文学研究会一等奖;散文《远方来的邮包》在北京获《文艺报》一等奖;中篇小说《远寨》、小说集《苦金小说选》不同年度在重庆分别以无记名最高票获奖。
(责任编辑:百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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