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清澈的晨光透过绿玻璃窗射入我的“宾馆”房间,我已经醒来,正在甜忆的梦境中回眸如梦的现景。今天是阴历丁酉年元日,我知道,祖国的2017正式开始了。 ![]() 作者写作时面对的绿窗,雪白的稿纸摆放在窗沿 我推开绿窗——绿窗之外还有绿窗,那是绿荫织成的自然之窗。伴着一股清香沁我鼻肺、入我心怀的,有啾啾呼晴的鸟雀,还有几声咯咯的鸣叫,那是我家的母鸡从后院的脚屋里传来的。准确的说,是母亲喂养的母鸡。算起来,我离开老家于县城定居已整整十年。老家越来越像宾馆——少了一份熟稔的融洽,多了一层亲切的客气。 因为这个属鸡的年份,我怀念起老家鸡飞鸭走的光阴了。那些靓丽壮硕、喜鸣好斗的公鸡呢?那些白毛红掌、能歌善游的“天鹅”呢?还有篱笆之外,不常见、怕人、绕林飞翔的五彩山鸡呢,他们行动时如轻燕戏水、娴静处如孔雀献屏,比家养的鸡鸭鹅更妩媚几分,旌摇神驰过我的童年。 下楼洗漱。见到正张罗早餐的母亲,新年问候之后顺口问道:“我家的公鸡呢?今年怎么听不到它的长鸣?”母亲说:“都宰了、卖了,为了亲戚家做酒。”哦,是的,昨天除夕,用于祭祀祖先的公鸡正是自家留的最后一只。小小遗憾之余,我明白了。母鸡留下来,是为了下蛋。随着又欣慰了:不是还有蛋吗?蛋里孵出的小鸡不是又有公有母吗?雄鸡们为了奉献人类,早几步走上筵席或神堂,是必须的。谁叫它是雄性?人类自身不也是如此吗?前不久读了一则图文并茂的网文:《你死了是为了谁》,讲述林徽因的亲弟弟和一拨干兄弟,共和之后的首批空中雄鹰,一样的年轻英俊、一样的热血风发,恒久的地平线上、静静守候着他们的,是一样美丽而痴情的女友、一样善良而俭朴的慈母。但是,为了自己祖国的尊严,为了作为男人避之不及、却之不敬的使命,他们一个接着一个,一样的义无反顾、血洒长空。绝代才女林徽因倾情万古的诗作,是对他们雄性的毅魄最好和唯一的祭奠。 早餐罢,我复上楼,复坐临绿窗之前。鸡年贺岁的炮竹声还在不绝于耳,母鸡更欢的打鸣又被厨房的炊烟递了过来。我仿佛又一次从失忆中醒来。母鸡不像公鸡那样轻易打鸣,更 不会因兴起而引吭高歌。她们咯咯欢呼往往在下蛋之后。这是痛苦之后的快乐?抑或是成就之后的幸福?我毋宁认为二者兼有。 元日发笔,万事大吉。这是记忆中古老的家训。然而如今似乎不合时宜,网络社会讲究的是精短快。床上手机不时的嘟嘟打鸣在提醒我:朋友的新春祝福挤满了我置身的另一空间——虚拟空间正越来越成为笔者避之不及、却之不敬的现实主战场。 再过两天,我便要Ade,我的鸡鸭们,Ade,我的鸟雀们。在投身下一个愿景或曰梦境之前,他们自由自在的环境——我的前半生未曾稍离的家园,有着多么值得我细细描绘的美好!即使噼噼啪啪的鞭炮声,也只是在烘托这一派宁静同祥和!似乎只有在这一方无边的清净时空,热闹才不构成污染。任何冗杂,仿佛一颗颗染色于滚滚红尘的水珠,只有在此时此境,方可随心所欲地融入蔚蓝的大海,重获单纯与自由。 我眼前正对着几株板栗树,一律高达丈许,一律光胳膊大腿,只在头顶还稀疏残留些褐色卷曲的枯叶,还有数十枚倔强的小不点刺球儿,那是不太成熟的果实,却也是一个冬季的西北风未曾扫落的小英雄。这些板栗树落户,都与十几年前父亲与我兄弟俩的汗水相关,那时,他们还都是些弱不禁风的幼童,如今,与我们的孩子一样长大了。十年树木算是成功了,十年树人呢,我不敢说。大自然的优胜劣汰何其残酷!我必须在今天,新年的第一天,趁机告诉我的孩子和朋友的孩子们:这么一个道理显而易见。十几年前,我们爬山涉水,从百里外的大山移植到后院的那一拨板栗树,他们中有好几位兄弟姐妹因为体质和竞争的原因提前倒下,但毕竟有他们的同伴挺住了,留住了大山里的葱茏生机,也把我苦难童年的创业足迹扎根于此。与板栗树共生共荣、公御强侮的,便是四季不凋的枇杷树兄弟和粽树姐妹。他们的强敌——青青翠竹,高过屋顶,温柔的将他们俘虏在怀里。在这里,竹的生命力自然是最强的,而其代谢也是最快的。终年被绿荫与鸟声环合在中央的,就是我父母、祖父母用血汗浇灌而成的我们的窝巢了,几经废兴与修缮的一栋三层中式红砖楼房,其后,独立保留着两间土砖脚屋,过去母亲分别喂了母猪和阉猪,现在做了鸡鸭鹅们的“别墅”。 写作间,又听见母亲在逗饲她的鸡鸭了。鹅最值钱,去年她也全卖掉了。自从我放下作为学生标志的书包,母亲也便退出了数十年的养猪生涯,她养猪的多半目的,正如当年大多数家庭,为了孩子的书包。但相对轻松的喂鸡放鸭,她一直坚持着。弹指间,鸡生蛋、蛋生鸡的轮回也有数十代了吧?今天,我于鸡年元日发笔,为母亲和最懂得她脾性的鸡鸭共同留守的家园,写下了这些零散的文字。我的数代、数十代之后呢,一定也会有后起者,像我一样,劳作之余,有感于春秋交替、人事代谢,而蕴秀于心间、寄情于毫端吧。 文毕,我借“鸡”胡诌打油四句,回复了一些拜年短信。现在顺手抄到这里,把胡诌的俗趣转达给对七年来支持我的船山网友们:大圣腾云去,金鸡破晓来。一唱天下春,再唱财门开。——说是俗,大概这是我第一个未能免俗的“恭喜发财”的祝福。动机没有不纯,只是为了另一个大雅之堂的“约定俗成”:押韵。虽说打油,毕竟不能太离谱。 (责任编辑:百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