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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 场

时间:2011-02-14 02:12来源: 作者:无畏之城 点击:
嘻嘻哈哈的泡沫,连天,我好似反倚在牛背,眯着睡眼晃悠着吹笛子;笛声悠悠,摆洗经年的心累。

 

朋友,谁陪我漂游去!小时候,我这么说,而母亲却吓唬人:长江是个妖怪哟。
                                        ——题记
 
数里宽长江,蜿蜒在炽热阳光下。
我和肖君从北岸安庆电厂趸船上下水了,心无水,水无心,便发呆、钻水,聊天。漂进江心洲的芦苇荡,在这儿,我们吃掉了系在救生圈上的西瓜,肖君脚被什么划出血了,将脚翘出水面给我看,翘成问号:
“人说,这大澡盆边有三国周郎赤壁,它在哪儿?……”
时过中午,我小腿,也抽起筋,有点茫然的一指北岸:
“那边。”
北岸江滩,近在咫尺了,冲不上去。抓抵南岸一丛峭崖下,又被呛了。喘着,哼着,相视而笑,轮流用细绳牵着系了衣物的救生圈,又几次丢开它,拼命地扑。喜有船不时掠过,可呼喊、招手之际,一股回流裹胁过来,我有点发晕了,幸好肖君从上游水面下来了,掐了我一下。被他独占的胶胎圈子,露气了,丢开它吧,他说,脱掉泳裤,塞进了盛衣物的塑料袋,往里面吹足气,扎紧了袋口。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脱掉泳裤。各人塑料袋,都以一根细长绳系在腰上。
我们浮着,稍息了,白云在天上飘过,嬉皮着脸:
“裸啦!裸啦!”
哀伤似的打滚了,我头埋入水里,扑打起很大一片水花。回流扰攘,也汹汹,我双脚捣鼓般地踹!踹!踹!一点,一点,撇开了它。这君子,软了,接着,又澎湃起来。肖君发出幼时玩斗牛游戏的咿咿声,后撤,我一个翻身鹞子探回去,送给它啃一口,愠怒的骂道:
“妖怪!妖怪!”
不过在附处水面绕了一个弯子,肖君劈手击来一个笑浪:
“我也是个妖怪!”
嘻嘻哈哈的泡沫,连天,我好似反倚在牛背,眯着睡眼晃悠着吹笛子;笛声悠悠,摆洗经年的心累。
“今儿玩法,养生呐,比吃什么都……强。嗨嗨!一回家,保健药呀,木澡盆呀,枕头呀,统统掼到门外沟里去,谁要谁捡走。人对自个的变形说法,莫过于妖,在妖里,我算一个……什么角?”
我瞎糊说着,浑身肉都舒服得起了呻吟,又发懒的哼:
“够数了,……今天。”
肖君说:
“七月十五。”
我说:
“阴历”
肖君又说:
“一九九零年。”
一抹脸上水,我问:
“几点了?”
肖君笑:
“上午九点下水的。”
一会儿,东游西荡的玩劲又上来了,浪峰间,彼此一声声来去:
“好看!好看!”
看好水流向,擦着往下游冲的急流及回流边缘区,我们乖巧地溜着,一迭一起。风,大起来,哗……哗,涛声灌耳,肖君在我身边掠过丢话:
“如虎如鹿。”
听似浪头浪头……
不是夸你的,他远远一声,呸道:
“发情期母猪!”
你才是,我说。
不是骂你的,他又从我身后冒出来唧哝,抢往我前面游过去,由侧泳变为仰泳,又是自由泳,那不停划动的苍劲手势宛若舞台上的指挥,吁着气,一边吟道:
“人道长江好,我道长江恶。猛风吹倒天门山,白浪高于官瓦阁。”⑧
我拉一长声:
“咿——!”
他一甩头上水,说:
 “你指这……沟儿,高空俯瞰下的渺渺一线哟。”
举头四顾,我吐了一口水:
“怎么又咆哮……无边了。”
隐入浪花,他声音渐而缥缈了:
“河之舞啊。它,潺潺凫在青藏高原牧羊曲里,舞下三峡,一路上,飞旋着一百多条飘带——它的支流,在太平洋与黄河携了手,邀了亚马逊河、莱茵河等万千河流作环球之舞……”
我说:
“那,我们算不算替它伴舞?”
浪花里,爆出他闲逸一笑:
“是它……在伴舞,替我们。”
从北岸边缘,我们徘徊到南岸边缘。他声音带着水腥味,又趴上了我背:
“想听一曲……青枫浦上不胜愁……”
一股米饭香,从岸边人家飘过来。我又累又饿,说:
“那得请唐朝张若虚吃一顿回锅肉。上岸吧,就在这边。”
肖君一嘘:
“太传统了,这岸。”
少年时代,仿佛只在昨天,我坐在江滩木料堆上,一抹幽怨的梦幻渔光,从坐在一边的表哥叶贤斌吹奏的箫声里荡漾出来,一会儿,俩人又嘻哈顿足的唱起航标兵之歌。……江水,常淹死人,为了不让母亲瞧我裤头湿了晓得我洗了冷水澡,只好赤裸着下水了,一个大男孩偷跑了裤头,我骇然大哭,撵上江岸,没撵上,索性光着身子慌慌张张地穿过大街小巷一口气奔回家……
这样,我们又被水势拥回到江中心的“大流”上了……。
天黑,也上不了岸怎么办?
是我害了肖君,邀他来漂游,不等他家人剥我动物皮,我会先他而死了,比不上他年轻健壮呀。沟壑两岸,狰狞万状了。我不再划动了,一股急浪冲来,肖君一声惨叫,倒先沉了下去。
我疯喊:
“肖君!肖君!”
蛙入了水中,我向他下沉的下流方位摸过去,往水底寂静山林里一捞,呀,不是死鸟。
浮出水面,冷呵,冷……,两臂滞重,我划不动了,身子,越来越沉,恐慌又难过。周边水域,串成队的漩涡,象乡下童稚脸上粗野的笑弧;光亮的翻花水,象南岸边九华山上菩萨的千年凸肚皮;何方轮船拉响了汽笛:呜呜——,迥响则象远古老子的一呼:
无——
肖君鱼一样蹿出浪头,蝶泳了,一个猴子爬树动作,长江霎时成了他的大喇叭:
“咿——咿——咿!
呀呀呀!
我的乖乖儿呀,放个大臭屁,
哇!哇!哇!”
只见他又抢浪头,冲向被水流强大阻力隔开的江岸,一股劲陡然回到我身上:
“哈哈!这玩场……”
一个浪打来,又不见了他:
“别了,肖君。”
枕着浪花,抚摸它,一下,一下,两下又三下。它背脊,柔柔的,痒痒的,我感觉回到了家中,抚摸着膝头上猫,呀,它掉过泪眼来望我了。
忽然,南岸一带,闪开了舒缓的水面,岸柳婆娑,飞递来东方女子的手臂,……暮霭,开始弥散;静静的,我们呆坐在江流中漂下的一个草屋顶上了,皎皎空中明月轮。
在贵池县“沟儿渡”渡口上岸了,只漂了八十华里。
 
 
 
 

①,李白横江词,人道横江好。横江在南京附近汇入长江,官瓦阁,为唐代南京的一楼阁。

(责任编辑:百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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