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下雨天 一位上山打柴的父亲 掉进山崖 再也没回来 生活的担子加重了另一个单薄的肩头 母亲柔弱的手如一把大伞 为九个年幼的儿女遮风挡雨 在坚强和慈爱的雨露滋养下 儿女长大了 成家了 苦日子 熬成了饭 老人苍桑的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 可在一个下雨天 又是一个下雨天啊 老人想过对面儿子家看望孙子 走在年久失修的独木桥上 一脚踩空掉进了湍急的河流中 身在异乡的儿女赶回时 喊娘的呼唤声、声声断肠 母亲再也听不到了 就这样 雨就这么下着 母亲最疼爱的小儿子啊 你连母亲最后一眼也未能见上 小儿子远在广东打工 因家境贫困读书不多 只能进了一间陶瓷厂 搬运、打杂 瘦小的身子包围在滚滚粉尘中 和他一样的工友们 一个个如泥人的塑像 月重月 年复年 活力的眼神没有了光彩 麻木的神经下 他们就知道手停嘴停 家里的烟火就要灭 就这样一年、二年、三年…… 几年过去后 殷红的心变灰 肺有了黑点 又在一个下雨天 小儿子无法抗拒巨痛 吃药、打针、拍片 结果是肺癌晚期 年轻鲜活的生命瞬间瘫痪 一轮下来 几年用命换来的血汗钱 所剩无几 医生说只能回家休息吧 “不”,绝望的悲喊声 令天也动容 可天只会下雨 又在这样的一个下雨天 小儿子休息了 永远地休息了 他再也不用为生计奔波了 再也不用做泥人了 带着亲人爱如炳烛之光 往天堂的路走去 只是他闭不合眼 因为他有太多的牵挂 太多的不明白 雨声越来越大 盖过了亲人的哭喊声 湮没了年幼的喊爸声 雨就这么下着 一直下着…… 雪兰伫立窗前,隔窗失神地望向外面,窗外还在下着雨。姐夫已走了一个月。恍惚间雪兰总是觉得姐夫没走,那笑,那音,那行,总在她面前晃着,耳边响着。“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雪兰心中喊着,常常喊出声来。确实姐夫的突然离去,令人无法接受。 雪兰想尽快赶去医院,希望这不是真的。她拽着五岁女儿的手就往车站跑。今天是元旦,坐车的人很多,雪兰跟着人群挤上车,几乎连放脚的地方都没有了,人声鼎沸。她心里只想着姐夫的事,眼前这一切她视而不见。懂事的女儿紧紧抱着妈妈的腿。有个穿着校服的男生给女儿让座,雪兰好久才回过神来。连基本礼貌“谢谢”都忘记说了。雪兰失神落魄站在女儿身边,不时用手拭着涌出的泪水。 当雪兰赶到医院时,姐夫的兄弟纷纷从各地赶来。个个神情悲伤,默哀无言。雪兰不忍看到姐夫那种濒于绝望的眼神,她冲出病房,手捂口噎喉而默泣。年轻医生露出不忍之色低声对雪兰他们说,此时用药没用了,只能用麻药来减缓病人的痛苦。 雪兰无法相信这事实。前两天姐夫打电话说不舒服,腰痛看病,打点滴,怎么现在就不行了呢?小便失禁,手脚近乎瘫痪,眼睛模糊不清。姐夫拒绝吃饭,他不相信自己就这样死去。是呀,姐夫他昨天还打电话给厂长,说再请假两天,他的病就好了。如今……,大家走出外面哭声连片。 雪兰祈求老天放过这家子,姐姐一家可以说再悲惨不过了。姐姐是家里的老大,她做的活最多,年龄大了,错过结婚最佳年龄,后来,打工遇上了姐夫,姐夫小姐姐八岁,来自贵州一个贫困家庭。因为年龄悬殊,家人反对,尽管这样,他们还是在一起了。婚后,他们卖过菜,做过炒面生意。生活虽艰辛,但日子还过得和美。随着儿子的降生,不知何因,姐姐就在这时生病了,一种精神疾病,不时要吃药才控制好。这无疑加重了这个家的压力。尽管雪兰一家帮了不少,但也只是解解燃眉之急。无奈之下,姐姐只能把小孩放在娘家寄养了。 后来,姐夫进了一间陶瓷厂,因识字不多,只能做搬运、打杂,他为人和善,吃苦耐劳,厂里领导和工友都很喜欢他。陶瓷厂做苦工的工人,大多来自于社会低层,他们就看在每个月2000元左右的工资上。这个数字,对他们来说,已不错了。 转眼间几年过去了,姐姐他们省吃俭用,在娘家人的帮助下,姐夫他们就按揭买了一间极小的房子,还把户口从贵阳乡下迁移过来,姐夫一家终于可以团聚了。入伙那天,在外打工的兄弟都来祝贺,一片喜气。雪兰还清楚记得姐夫躲在一角偷拭眼泪。是呀,多不容易啊。姐夫从小失去父亲,母亲含辛茹苦养大几个儿女,姐夫是最小一个。就在姐夫背井离乡来广东的第二年,母亲就意外离开了。姐夫命运多舛,是个苦命人。广东给了他家的温暖,所以姐夫非常珍惜这头家。 再过几年,等儿子长大,房子按揭完,苦日子就算熬出头了。雪兰的心又是一恸。泪瞬时涌出。 雪兰和兄妹们不死心,他们又设法把姐夫带到有名肿瘤医院,经过一个星期的医治,但医生婉转地转告家属,回家好好待他吧,他要吃什么,就给他吃。雪兰听了,用泪眼望向昏迷的姐夫,心剧痛起来。 无奈之下,回家后,雪兰兄弟听说黄山脚下有一位90高龄的老中医,他们找到老人,恳求老人救治。就这样,老人开了一些中药,姐夫吃了两服之后,脚底开始出现脚泡,说是把体内的毒素排出来。脸色,神志似乎较好些,亲人心情也好些了。时刻祈求上天,放过这个苦命人,让他生命长些,再长些。 一天,两天,三天……姐夫发病已将近一个月了。春节喜庆的脚步越来越近,雪兰,包括所有的亲人都没有象以往一样,高高兴兴赶年货,他们就希望姐夫身体好起来,好好一起过年,象往年一样照张全家福。 病魔无情,人间有情。就在全家面临困难重重时,姐夫的厂领导雪中送炭,给他们送来钱和亲切的问候。鼓励姐夫要和病魔作斗争,战胜病魔。工友们也纷纷来探望,他们虽然也贫困,但尽心来帮助姐夫一家。姐夫苍白的脸上,总是充满感激之情。 姐姐拖着病体,细心照顾着姐夫。年幼的孩子也似乎一下长大了,他一会读书给父亲听,一会和父亲说些笑话,姐夫痛苦变扭曲的脸上,还会不时露出满足的神色。雪兰看着这一切,多愁善感的她总会流泪。 生命是多么的可贵呀,此时此刻,姐夫每分每秒都在和死神在赛跑。可就在临近春节的两天,天气寒冷,连连下雨,在一个凄风苦雨的深夜,姐夫突然哇的一声,口吐鲜血,没再说一句话,离开了,离开了这个他辛苦多年的家,他走时,没合眼,姐夫有太多太多的牵挂,他再也听不到妻儿哭天抹泪的喊叫声,屋外的雨声湮没了一切。 亲朋好友都来了,他们都希望尽自己所能来帮助这家子。雪兰望着姐夫的遗照,默默对姐夫说,姐夫你一路走好吧,你放心,姐姐有大家的关爱会好好活下去的。 雪兰出神地望着窗外的雨花,心景也稍稍好了起来。突然家里的电话“铃,铃,铃”响起来,雪兰慌张拿起听筒,电话是姐姐打来的,她说,姐夫的厂领导送钱来了,还有居委也来了。听得出,姐姐那愉悦的声音充满感激。 雪兰转身,看着电脑刚写的那首悼念姐夫的诗,泪又流了下来。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