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送巴南水，山横塞北云。 津庭秋月夜，谁见泣离群。 乱烟笼碧彻，飞月向南端。 寂寞离亭掩，江山此夜寒。 上面是两首诗，《江亭夜月送别二首》，王子安先生的。初，予以为五律，如其《送杜少府之任蜀州》。 山外青山楼外楼，子安诗似不及太白诗高，然王勃又似幼年之李白。作为初唐四杰之首，其《滕王阁序》标志骄骈傲赋时代的华丽落幕，“海内、天涯”之豪语则宣告镣铐与舞蹈联姻时代之盛大开场。 今夜，予更喜前者，因其不遇不幸甚于后者。即从诗艺单纯亦可管窥其不谙世故亦甚于后者。予复何幸：一千余年前不谙世故的悲剧于予重演，予庆幸悲之程度不如李尤不如王。使然者：世更盛，而予平庸。 与君离别意，同是宦游人。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子安是纯真有泪的多情少年。 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太白是噙泪高歌的铁血壮士。 宝剑孤鸣惊背饵，画图遥惜老麒麟。飞鸟云边随去住，清猿无事忆离群。 壶子关于离群索居的佳句。悲乐交集抑或交泯，似无热泪也无热血，大约老了，已然习于悲欢离合。 子安出身贵族，才绝一代，故造境极大。而予竟喜其不及太白、壶子之处：造语相对平近。 太白亦贵亦凡，故能更能我行我素，行云流水。其素，亦如孔子所赞：素富贵行于富贵，素贫贱行于贫贱。 壶子，予宗师也。其情太重，其性太真，其离群诗情景交浃、妙合无垠，予推首座。然其处世最甘平庸，低到尘埃里，在种子里开花。 落日楼头，断鸿声里，江南游子。把吴钩看了，栏杆拍遍，无人会，登临意。 可惜流年，忧愁风雨，树犹如此！倩何人唤取，红巾翠袖，揾英雄泪？ 船山的贲张血脉里流淌着稼轩词的“孤愤”。 正欲关机，见诗友沧海一啸兄发来新作，五律《初夏与诸友登雨母山感吟》，遂拜读，如对上述大诗人： 春去多惆怅，寻芳陟碧岑。 云横天意远，草长劫痕深。 惊变疫方炽，怯寒蝉尽喑。 山河徒极目，风气转萧森。 即兴点评：奇起平收，心为形役；不激不厉，风规自显；言近旨远，景淡情深；欲语还休，余音不去。不足处，似在怯寒二字尚有斧痕，不及子安“江山此夜寒”来得平易近人。 予诗才平庸，联名句凑二韵附和如下： 元知造物心肠别，老却英雄似等闲。 东风吹醒英雄梦，笑对青山万重天。 今夜，予孤飞离群之心终有所归，因于几位大诗人中读出“平庸”。 (责任编辑：相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