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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山精神概论及其文学欣赏
全国校园文学研究会常务理事 衡阳县校园文联主席 井泉
尊敬的各位领导嘉宾、亲爱的拂晓文学社及其他爱好文艺的同学们：
大家下午好！首先感谢东道主肖启梁校长，我的老领导；感谢主持人李书记，感谢本次活动的联系人朱志运先生，我的十几年的文友，一位三十年来不改初衷的诗人。感谢教育局和衡阳市电视台、中华船山网对我们衡阳县校园文化工作和我本人的支持，感谢你们的辛劳付出。船山难讲，船很大，山很高，讲不好，我有一半责任。我的成功的另一半取决于在座同学们的用心程度，所以更要感谢大家的支持。
在我看来，船山先生首先是一位古代儒家的衣钵传人，一位教书育人的老师。古代的老师尊称夫子。管王夫之叫王夫子是没有人反对的。王夫子与孔夫子一样，是一位人格极为优秀臻于完善的宗师。为挽救春秋末年“礼崩乐坏”局面，当时最有历史使命感的孔夫子大胆兴办私塾，编订教材（即六经——《诗》《书》《礼》《乐》《易》《春秋》），是以成为中国第一位老师，永为后人景仰。而当最后一个汉族王朝被外族翦灭，中华文明与文化又一次出现“断裂”危机之时，我们民族诞生了一位集大成的老师王夫之。北有孔夫子尼山，南有王夫子船山。中国古代十大思想家，百度一下就知道，第一位是孔子，最后一位是王夫之。
秦坑从烈火，鲁壁自清琴。
这是船山先生一句比较有名的诗。它的意思是：再严酷的暴政，也不能完全毁灭文化（琴）。船山武装复国梦破灭后，力图给中华民族文化留下优良的种子，以实现文化救国，文化是一个民族赖以生存发展的根系。满清强令汉人剃发就是妄图摧残汉文化的行径之一，满清大兴文字狱，甚至连大科学家宋应星的《天工开物》这样的汉族科学巨著也焚烧了，直到满清灭亡后才从日本找到该书。无论是在更名易装、流亡异乡（永州、郴州、常宁）、寄居人篱的年月，还是隐居家乡衡阳县的穷僻之地曲兰的最后十余年，他“启瓮牖，秉孤灯”，仰读俯思，索隐勾微，四十年如一日，“虽饥寒交迫、生死当前而不变”。到了晚年病危之际，不能亲自授徒，“腕不胜砚，指不胜笔，犹时置褚墨于卧榻之旁，力疾而纂注”，且几乎全以工整小楷出之（以上均引自船山次子王敔《姜斋公行述》)。先生一路从夏朝求索到明朝，遍稽古籍，胸罗万象，含咀英华，自成一家。作为湖湘文化发展的最高峰，船山思想深刻影响了近一百余年的湖湘著名学人:——龚自珍、陶澍、魏源、曾国藩、左宗棠、胡林翼、郭嵩焘、谭嗣同、陈天华、孙中山、黄兴、宋教仁、毛泽东，直到现在还在影响着大批国内外学者。孙中山的“天下为公”引自王夫之的“公天下”；毛泽东的“实事求是”出自王夫之的《思问录》；胡锦涛的“与时俱进”来自王夫之的“趋时更新”。1985年，这位中国的黑格尔先生（毛泽东语）被美国科学界列入世界八大哲学家，与德谟克利特、费尔巴哈、马克思并列世界四大唯物主义哲学家，是中国唯一出口的大哲学家。
前年，在王船山诞辰390周年纪念大会上，市委书记张文雄用衡阳的两座山——船山与衡山，幽默而睿智地概括了衡阳在人文与自然上的两大资源。多年以来，我与海内外不少船山学研究学者有过接触，比如已故古典文学研究泰斗马积高先生，西北师大国际文化系主任徐兆寿博士，还有上海的武侠小说家金庸的弟子龙先生，山西的高中语文教师王贵成老师，南岳岳云中学的学者型语文教师、肖红辉先生，大连的现任中华船山网总编苗祺辉先生，等等，他们都极其敬仰船山。有关专家认为，船山诗词功底不输苏辛，散文才情不逊韩柳。只是由于，一则，哲学成就的巨大辉煌掩盖了其文学的灼灼光华；再则，研究、推介船山文学艺术方面的著作太少，国家统编的语文教材也因此迟迟没有选入其作品。所以，王船山作为一位文学大家（无论是创作实践还是理论），一时还未能广为人知。
前年余秋雨在衡阳石鼓书院讲座《城市与文化》，以船山文化贯穿始终。 其中提到，中华民族不仅是世界最古老的民族，也是世界文化发展史上唯一没有断层的民族。为何独有中华拥握如此强大的生命力？无他，人文力量是也。胸怀天下，人格高洁，以人为本，以文化人，是我们民族五千年来的宝贵传统：从尝百草的神农到天下为公的孙文，从一饭三吐哺的周公旦到身无半文鞠躬尽瘁的周恩来，从开创六经的尼山孔夫子到开六经生面的船山王夫子……正是政界与辅佐政界的知识界绵亘不绝的民族脊梁们，顶起巍巍的人文大厦，方有中华文明虽屡遭天灾人祸、血雨腥风，仍然如云蒸霞蔚，如银汉长存。
正是人文精神铸造的正气，改写生命只属于肉体的动物属性，将一个个人字大写在历史的天空。
我要单独提出王船山先生这样一位中华脊梁、天地大儒。被誉为“天地人文心，华夏民族魂”（湖南船山学会熊考核），王船山没有为我们的民族以直接的方式悲壮殉道——舍生取义。但是，从某种意义上讲，他属于更“难”的一层。梁启超在《谭嗣同传》中的记载了甘做中国变法流血第一人的谭嗣同给他的诀别语：“不有行者，无以图将来；不有死者，无以酬圣主。今南海之生死未可卜，程婴杵臼，月照西乡，吾与足下分任之。”“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康梁后来是否两昆仑，另当别论。但毕生远师王船山，认为肉身成仁而精魂长存天地的谭嗣同倒下后，无疑成就了中华的又一昆仑。“程婴杵臼，月照西乡”的典故出自系《史记》——公孙杵臼曰：“立孤与死孰难？”程婴曰：“死易，立孤难耳。”公孙杵臼曰：“赵氏先君遇子厚，子强为其难者，吾为其易者，请先死。”（元人纪君祥后来据此改编成了与关汉卿《窦娥冤》齐名的感人剧本《赵氏孤儿》），杵臼仅仅是为了忠主抚孤，而与程婴分工赴死，其人文精神当然无法与谭嗣同相提并论。王船山、鲁迅完成的就是程婴、梁启超的工作，并以其出色的影响力而堪称民族脊梁。人文精神是一种文人锁特有的豪杰精神，正如船山本人所言：当其死，“与烟俱散，不荡其馥馥之馨”；当其可以不死，虽大势已去，“与灰俱寒，不灭其星星之火”！遇逆境而悲观自杀，并不很难，难的是在险恶环境中为“天下之大义”而“力为其难”有意义地生，坚信星星之火终有燎原之日（众所周知的毛主席在工农革命低潮时发表的相关文章，灵感即来源于此）。
我认为船山先生可以担当伟大二字，理由是以下两方面：
其一，王船山是中华人文学之集大成者。哲学上，他对易道佛法，程朱陆王理学心学的批判吸收，令人瞠目，被公推为中国古代唯物主义哲学的总结者；史学上，其《读通鉴论》《宋论》比肩而延续了两司马，被公推为中国古代史论扛鼎者；文学上，他有《诗经稗疏》《庄子解》《楚辞通释》《古诗评选》《唐诗评选》《宋诗评选》《明诗评选》《姜斋诗话》《姜斋诗文集》等等，其诗话作品被公推为古代诗论最深刻者；其《南岳赋》洋洋四千字，文质并妙，可谓天下第一雄赋，《船山记》可谓天下第一言志散文；船山仅以余力作诗，亦存诗两千首（超过了专业大诗人李白杜甫），其中做咏梅诗100首，三个南明王朝皇帝遇害，他三次分别作悲愤诗100韵，丹心可昭日月，才气足凌李杜，现今统编与乡土历史教材都只把船山先生作为思想家介绍，我觉得是一大失误。中国文坛上，以一部书而成其一门学问，唯红学；以一个人吞吐几乎全部古代中华文化精华而成其为一门学问，唯船山学。
其二，王船山乃中华文人中至为贞固之士。象征中华的明朝灭亡后，他采取独特的行为艺术，“头不顶清朝天，脚不踏清朝地”，拒仕拒济，穷且益坚。“六经责我开生面，七尺从天乞活埋”，“一枕冰魂随故剑”，秉承孔子以降的先贤原道精神，为继续他的抵抗野蛮侵略牺牲的战友的灵魂之旅，为保全标志中华未亡的文化之根，他视土室为活埋之所，遍稽鲁壁汉籍，从夏朝漫步到明朝，含咀三千年民族人文英华而成八百万言巨著，且全以工整小楷出之，这位“四海无家一腐儒”，先是其赖其夫人“收书不惜典金珠”，最后穷到借门生家帐薄废纸撰著。他生前无一字行世，死后以一介布衣身份被其敌对的满清朝廷以圣贤之位从祭孔庙。
接下来我们一起来看看我从事船山文艺研究过程中搜集的的一些文献资料（展示U盘图片资料）
我首先要讲的是船山先生的绝笔散文《船山记》，绝笔，在这里有两个含义，一是这篇散文的确是船山先生自知不久于人世之时所写的封笔之散文，看得出，此文是一挥而就的，因为它一气灌注。而就在写作此文的三个月后，王船山与世长辞；二是，我一读之下即拍案叫绝，叹为观止，从此不把唐宋八大家放在眼里，我这当然是替船山先生俾睨天下，我本人不仅对韩柳欧苏他们不敢不敬，便是对古代任何一位秀才也需要仰视。
浓缩船山精神的船山绝笔散文——《船山记》欣赏
（分三次朗诵部分段落、句子：第1段，第2段的12个其的短语，第5、6、7、8段中4次说“不”的短句）
1.1船山，山之岑有石如船，顽石也，而（山）以之（它，代船）名（命名，名词作动词）。
岑，1、高而小的山（遥岑远目，献愁供恨）；2、山崖，此处为第二义。
译文：船山，山崖上有大石如船，是一块顽劣的石头，可是山就以它来命名了。
开篇点题。这句的中心句是“顽石也”，着重强调顽石之顽，朗诵时顽字要注意加重语气，稍微拉长声调。
作者为何不在“有石如船”后紧接着说“而（山）以之名”，偏要插进去一个“顽石”？莫非是因为此处岩石比其他地方来得特别坚硬？（停顿，留给听众思考空间）其实，正如《西游记》中的孙悟空是从石头缝蹦出的石猴，《红楼梦》中写贾宝玉衔玉而生一样，顽石在此处寄寓了抒情主人公我赋予的独特象征意义，孙悟空是石猴化身，象征他能战善斗、勇敢顽强；贾宝玉乃女娲娘娘补天废弃的一块石头落了人间，象征贾宝玉不愿意补腐朽封建社会的天，厌官场与科举考试，为其日后的种种乖张个性张本。《船山记》中顽石的象征意义就是船山本人的贞固节操，这也是全篇行文所围绕的主旨。顽石也，或者第三段的此吾山也，都可以视为本文的中心句。接下来作者用6组景象，12个分句构成的排比句来描家乡之丑揭家乡之短，从有无生命的冈溪、田沼、空间，写到有生命的草木、禽兽、居民。其实他不厌其烦，恰恰是为了证明自己深深热爱这里的一石一草一木一人，只有境界高迈的人才会有与船山先生一样的同感：知道所爱的短处不护短，而又执着的去爱，这才是更深的爱。
1.2其冈童①，其溪渴，其靳有②之木不给于荣，其草癯靡③纷披而恒若凋，其田纵横相错而陇首不立④，其沼凝浊以停而屡竭其濒，其前交蔽以絯⑤送远之目，其右迤⑥于平芜而不足以幽，其良禽过而不栖，其内趾之狞者与人肩摩而不忌，其农习视其堘埒⑦之坍谬⑧而不修，其俗旷百世而不知琴书之号。
①童：秃。～山。
②靳（jìn）有：稀有。
③癯靡（qú mǐ），癯，枯瘦；靡，柔弱散乱，顺风而倒的样子。
⑤絯（gāi）：妨碍。
⑥迤（yǐ）：延伸，向。
⑦堘埒（chéng liè）：堘，同“塍”。堘埒，即田塍（田间的土埂子，小堤）。
译文：船山的山冈光秃秃的，溪水干涸；它稀有的一些树木长得也不茂盛，山上的草干瘦散乱到总是要凋谢的样子；那里的农田纵横交错田垄也不正，那里的水塘浑浊不流而且塘边经常断水；那里山前有遮挡难以远望，山右边延伸开成一片宽平的田野,又不能形成幽静了；那里珍贵的禽兽经过而不会留住，趾爪狰狞的野兽则蹭到行人肩膀也无所顾忌；那里的农民看惯了坍塌的田垄也不去修整，那里的民俗是几百年也没有懂得抚琴读书的。
自古文人墨客皆以描绘美景为乐事，而以家乡尤甚。王粲《登楼赋》中饱含深情的写道：“虽信美而非吾土兮，曾何足以少留？……人情同于怀土兮，岂穷达而异心？”可是船山起笔却将自己的栖身之地说得鄙陋不堪一无是处。怀抱耿耿孤忠的船山终究做不成林和靖、陶潜那样的隐逸之士，连“岩扉松径长寂寥、唯有幽人自来去”的孟浩然的处境也不及：“扶寸之土不能信为吾有。”所有的美景皆因国破家亡而成了哀景。虽然也是隐居，但和那些享尽湖山之美，林泉之幽，万物之性，天地之趣的隐士相比，一切美好皆因久扣心头的亡国之痛与行将赍志而没的遗憾而消失得无影无踪。
可是船山先生真如他眼底笔下的顽石一般“冥顽不化”，转笔写道：
1.3然而予之历溪山者十百，其足以栖神怡虑者往往不乏，顾于此阅寒暑者十有七，而将毕命焉，因曰，此吾山也。
译文：可是我经历的山水成百上千，那其中足以颐养精神消除思虑的地方不少，但是我只在船山这里度过了十七个寒暑，而且将在此度过我的余生，因而我说：这是我的山啊。
虽非信美而亦吾土兮！一句“此吾山也！”怎能不动人心魄！
第一部分：揭题：“此吾山也”（直译：这就是我的山；意译：我就是这冥顽不化的山），揭示主题，并且呼应第1节——强调亲缘之爱
2.1古之所就，而不能概之于今；人之所欲，而不能信之于独。居今之日，抱独之情，奚为而不可也？古之人，其游也有选，其居也有选。古之所就，夫亦人之所欲也。是故翔视乎方州，而尤佳者出；而跼天之倾，蹐地⑨之坼，扶寸之土不能信为吾有，则虽欲选之而不得。
奚，什么，疑问代词，常作介词为的宾语，前置。奚为，为什么。
⑧坍谬（tān miù）：倒塌、出现偏差。
⑨跼（jú）天、蹐（jí）地：形容戒慎小心。《诗经·小雅·正月》：“谓天盖高，不敢不局，谓地盖厚，不敢不蹐。”又白居易《为宰相请上尊号第二表》：“蹐地跼天，不胜大愿。”
扶寸（fú cùn）：我国古代长度单位，铺四指为扶，一指为寸。形容甚小。《韩非子·扬权》:“上失扶寸，下得寻常。
古人所喜爱的地方，不能让今天的人也同样系念；一般人所想得到的，并不能扩展到个别的人。我生活在今天，怀抱有独自的情感，为什么不可以（选船山为终老之地）呢？古代的人，他们出游的方向有选择，他们居住的地方也有选择。他们所选择的也就是一般人们所追求的。所以在大地上详细地察看，于是更好的地方就被挑选出了。可是我今天在倾倒的天空下弯曲着身体，在开裂的大地上小心地迈着步子，没有一寸土地能为我所有，即使我想选一个更好的地方也不能够。
2.2蠲⑩其不欢，迎其不棘，江山之韶令，与愉恬之志相若则相得；而固为棘⑪人，地不足以括其不欢之隐，则虽欲选之而不能。
⑩蠲（juān）：除去，免除。⑪棘：棘手。比喻事情难办
丢掉那些不快乐，迎来那些平和心态，江山的美好与愉快恬静的心情一致就是合适的。而我是个悲愁的人，连大地都不足以包容我那不快乐的隐衷，所以即使想要挑选一处适合的地方也不可能。
2.3仰而无憾者则俯而无愁，是宜得林峦之美荫以旌之；而一坏之土⑫，不足以荣吾所生；五石之炼，不足以崇吾所事。栫⑬以丛棘，履⑭以繁霜，犹溢吾分也，则虽欲选之而不忍。
⑫一坏（pēi）之土：坏，土丘。范成大《长安闸》：“千车拥孤隧，万马盘一～。”
⑬栫（jiàn）：(用柴木）堵塞：“囚诸楼台，～之以棘。”
⑭履：以脚踩之意。
仰面对天而没有遗憾的人，俯身择地也没有哀愁，这样的人应该获得优美的山林居住作为对他们的表彰。可是哪怕是有一座山给我，也不能给我的人生带来任何荣耀；即使在那山中炼成能长生的五石散，也不能提升我的事业。让我行走在堵满荆棘铺满严霜的路上，这样的待遇仍然超出我的本分，所以尽管可以选择更好的地方我也不忍心。
2.4赏心有侣，咏志有知，望道而有与谋，怀贞而有与辅，相遥感者，必其可以步影沿流，长歌互答者也；而茕茕⑮者如斯矣，营营⑯者如彼矣，春之晨，秋之夕，以户牖为丸泥而自封也，则虽欲选之而奚以为？
⑮茕茕：孤零貌。《诗经.小雅.正月》：“忧心茕茕，念我无禄。”
⑯营营：追求奔逐。宋苏轼《临江仙》：“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
在欣赏风景的时候有同伴，在吟咏诗歌的时候有知音，期望正道的时候有人跟你共同谋划，胸怀坚贞的时候有人与你互相支持。相距遥远而互相感动的人，他们一定是可以身影相依散步水边互相唱和的人。可是我面对的都是为一己而忧心茕茕的人，为私利而奔走钻营之辈。春天的早晨，秋天的傍晚，我也只是把窗户当作丸泥来封闭自己，所以即使我还想选什么地方，又干什么用呢？
对这里的人，他与三百年后的鲁迅先生一样，是含泪的嘲笑，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鲁迅先生在死前不久的著名散文《死》中说“一个也不宽恕”，船山先生在这篇散文中使用最多的字是“不”，我们不难想象，这个“不”的含义是：不被外界诱惑收买、不后悔“抱独”“此吾山”（以石船为唯一知音）的人生抉择。
第二部分，第6、7、8三段是这篇短文最精彩之处（阅读议论散文，不妨将论述最酣畅淋漓处视作“高潮”），三段高潮迭起，先生反复运用正反对比论证法向世人表达其毕生之志，且以极其恳切的内心独白式口吻：
船山先是对隐居之地石船山一带进行一番铺陈描写，欲扬先抑。继而借势进行议论与抒情，“不得”、“不能”、“不忍”、“奚以为”，要言不繁，层层推进，气势逼人，辞采与义理兼得，四个“不”只为表达船山先生对栖身之地依依不舍之情，及疲马旧巢、池鱼故渊之思。其难舍穷僻居地的深层原由是：一个人倘若不能做到俯仰无愧，那么他就不配上天赐予他的美荫林峦。而我根本不求上天的赐予，我的人生不是为了荣耀与追慕而来，而是为了正道的事业与坚贞的品格。倘若没有这些，居地的美好舒适于我如同虚设，所以即便在美好的时节我也宁可选择自封。
文末，先生再次强调了自己认定的生命的归宿，口吻与《陋室铭》“斯是陋室，惟吾德馨”相仿却又毫无欣欣然的自得：
3.1夫如是，船山者即吾山也。奚为而不可也？无可名之于四远，无可名之于末世，偶然谓之，歘⑰然忘之，老且（副词，将近）死，而船山者仍还其顽石。严之濑，司空之谷，林之湖山，天与之清美之风日，地与之丰洁之林泉，人与之流连之追慕，非吾可者，吾不得而似也。吾终于此而已矣！
⑰歘 (xū）：快速：“～如飞电来，隐若白虹起。”
译文：如此说来，船山就是我的山，为什么不可以呢？它没有可以扬名于四方的，也没有可以传名于未来的。偶然说到它，又很快忘掉它，我年老将死，而船山仍旧是那块顽石。严子陵隐居的七里滩，司空图隐居的王官谷，林和靖隐居的西湖孤山，上天给了他们清丽的风光，大地给了他们丰洁的林泉，人们给了他们游赏和追慕，这些都不是我认同的，我不能仿效他们了。我终老在船山这里而已了！
“还其顽石”（直译：顽石还是顽石；意译：船山有情还忆我，顽石延续我的精神品格），归结主题，并且升华主题——强调知音之爱。曾国藩的诗句“老屋有情还忆我，夭桃无主自开花”，表达的还只是浓浓的乡情。
3.2辛未深秋记。
注明写作时间（深秋，提示顽强生命力无惧萧杀，与本文艺术意蕴吻合，余音绕梁）
纵观全文可知：石船山，确实是王船山先生独一无二的知音，或者说只有王船山是这座无名小山的知音。在中国古代，以石为友，历来被认为是极其致远的境界，而先生最难得的还是以石明志，其志坚如磐石，是故又能以“头不顶清朝天，脚不踏清朝地”“完发而终”的气节闻名海内，明末知识阶层仅有王夫之。作者在结尾处呼应开头，照应第三段末尾：“夫如是，船山者即吾山也，……（吾）老且死，而船山仍还其顽石。”以顽石之隐喻进一步倔强地昭示自己至死不渝之志，从而升华了全文主旨。
学习这篇文章，我给大家提三个问题：
1、顽石的象征意义何在？
2、铺陈家乡之丑景的用心何在？
3、作者在文中多次说“不”的内涵何在？
此文乃船山先生绝笔，系去世前一个月所作，是王船山针对其毕生奋斗经历的一个总结报告，思路清晰扼要，议论极见章法。个人认为倘若读懂，心领神会，那么其励志上的价值乃至文艺价值超过古往今来的所有同类文章，如《游褒禅山记》《苦斋记》《项脊轩记》《陋室铭》等散文。说它是天下第一美文，主要源于此文兼具三美：质朴美、奇崛美、哲思美。首先，“朴素乃为天下之大美”（庄子）“绚烂之极归于平淡”（美学家宗白华）；其次，奇崛乃创新而来的别开生面之美，形式美之极致；最后，文学的最高境界是灵动的哲思。
《船山记》是先生自知不久于人间的绝命之作。久病如风中之烛“老且死”的船山老人，为何一起笔就将自己晚年赖以安身立命的归宿之乡曲兰湘西村一带，描摹得如此鄙陋不堪？用的是铺陈排比的手法，而且用墨如泼。我们从头来细读。美文美在艺术，艺术贵在细节，细节必需细读。囫囵吞枣将一无所得，徒添烦恼。长期以来，由于急功近利，我们的应试教育重结果，于是一个劲地盲目做题，不注重文本阅读，如不知，欲速则不不达，物极必反，害了我们。不仅没有应有的鉴赏水平、写作能力，连文学这样高雅的最能陶冶灵魂的艺术也被许多同学甚至老师弃若草履。如果说应试教育是穿高跟舞鞋走T台，是功利其实也是懒人教育，素质教育就是穿草鞋走长征路的原生态的教育。
前述王安石、刘基、刘禹锡、归有光他们的励志散文诚然也很感人、笔法老到、文思有过人之处。但与船山的《船山记》最明显也最要命的差距在于抱负胸次，前述作者怎么看去都是从一己的角度言志抒情，而船山可谓思接千载、胸罗万象，其所言之志，乃天下为公之大志，或者说正如他远师的张载说的一样，乃是为天下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圣贤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于是船山得到的就是一代宗师、万世伟人之大笔，难怪有学者作家说船山的如椽巨笔撬动了石船山。让千万年寂寂无名的一个不毛小山与南岳一样成为衡阳驰名中外的两座山。余光中说，凤凰因为沈从文而不朽；我说，石船山乃至衡阳县必将因为船山先生而名满天下、文灿千秋。
可惜此文没有被选入中学语文教材，否则该可以在新时代陶冶出多少追求卓越的灵魂。近来网络、报刊杂志媒体风传民国教材比现行语文教材好，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当时编教材的都是叶圣陶、朱自清、丰子恺那样的大家，他们本身又都是中小教师出身。例如《咏柳》一诗就是叶圣陶先生从古籍中发掘出来，在编入小学教材，从而妇孺皆知的，中华文化宝库从来不缺少金子，缺少的是发现金子的火眼金晴。甚至不必阅读船山其他文字，管中窥豹，单从船山先生的这篇绝笔，我们就会从内心深处透出无限的敬仰，船山文学这座尚待开掘的金矿就是这样让人惊讶与留恋。
问题的解决
1、顽石象征船山先生的贞固节操——主旋律；
论述我与石船山的关系——明线：
顽石也（第1段）→此吾山也（第3段、亲缘之爱）→还其顽石（第8段、知音之爱）
从我对船山情有独钟到船山有情还忆我。
2、铺陈家丑的良苦用心，熔铸了“五爱”——交响乐；国恨民仇——暗线：
1）虽不信美，亦吾土兮——乡土之爱（第3段）
2）国破家亡，乐景亦哀——民族之爱（第4段“不得” ）
3）强容欢乐，违悖本性——洁身自爱（第5段“不能）
4）事业未竟，愧对上天——事业之爱（第6段“不忍”）；
5）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人民之爱（第2段、7段“奚以为”
3、多次说“不”的涵义：
不被外界诱惑收买、不后悔“抱独”“此吾山”（以石船为唯一知音）的人生抉择。
曾经又一次，学生问夫之，人的一生应当怎样度过，夫之说：“人应不随外物的诱惑而坚持自己的操守”，这句话就可以作为《船山记》的主旨。“小人在自立德行时是无常的，会随着外物的诱惑而变动，在接纳外物的时候，不会有虚怀若谷的心怀。”(《周易大象解》)就像钱谦益（明末清初文坛领袖，首批变节投降清朝的明朝大官）那样，虽有满腹的才学，但只要读他的《降清文》：“谁非忠臣，谁非孝子，识天命之有归，知大事之已去，投诚归命，保全亿万生灵，此仁人志士之所为，为大丈夫可以自决矣”，就知他的小人嘴脸，爹妈给他的就是一身汉奸的软骨，何配言仁人志士。清代沈德潜编《国朝诗别裁》将钱谦益的诗放在篇首，乾隆训了沈德潜一顿：一个降臣，竟置于篇首，真是岂有此理!乾隆又尝指示《明史》修撰人员，只能将钱氏放在贰臣乙卷，入贰臣甲卷的资格都没有。又送诗一首：“平生谈节义，两姓事君王。进退都无据，文章哪有光。”作为钱氏一生的盖棺定论。学生似乎明白了老师为何枯处山中，不与满清为伍的道理。
有一次夫之为自己的笔作铭文。说：“为星为燐，于尔分畛。为枭为麟，于尔传真。吁嗟乎，吾惧鬼神！”一副笔墨能写出千样文章，可以写《降清文》，也可以写“此吾山”的气节。只要不惧鬼神，便可以为所欲为。徒孙问夫之：“鬼神何来？”夫之说，鬼神就是后人手中的判笔。
托称王船山八世孙的清代巡抚王之春《船山公年谱》说这年冬天夫之“居湘西草堂，公久病咳嗽，吟诵不辍”。一个月后，石船山下的王船山先生溘然长逝，终年七十三岁。 寄寓船山精神的船山诗词欣赏
闲心不向锦屏开，日日孤山只弄梅，冷蕊花枝吟未稳，愧无博义续东莱。这是船山的新婚之诗，关键就在第一句和最后一句。“闲心不向锦屏开”，当时船山觉得自己心闲，实际上心不闲，闲心不向锦屏开，“锦屏”是什么意思呢？就是新人的洞房，在床边有一道屏风挡住了，船山闲心不向锦屏开，我觉得王船山这个人很有意思，我们现在的年轻人，要度蜜月结婚的时候，是激情勃发，但是王船山没有一点激情，他是闲心不向锦屏开，那船山的心在什么地方呢？就在学问上，就在求学问道之上。这要说到后面一句，“愧无博义续东莱”，王船山觉得，我现在是个诗坛学步的新手（犹如初绽冷冷的花蕊的花枝），有远大的抱负，正是求学问的时候，但是我惭愧啊，我的学问还没达到应有的地步。什么样应有的地步呢？一个“东莱”。东莱是当时一个大学问家，吕祖谦的号，吕祖谦这个人的学问，很重要的一个方面（在）春秋之学上，春秋之义的根本就是民族大义。
他结婚不久就出门问道，到长沙岳麓书院去求学。在岳麓书院就结识了一批好朋友，与他们志同道合的好朋友就组织了一个“行社”。当时在中国明末的时候，知识分子结社成风，结社的目的呢？ “行”。所谓“行”，就是行动，实践的意思，就是学问不是单纯地做学问，单纯地读书本上的知识，从一定的意义上说,就是学习书本知识与社会实践结合起来。在长沙学习了一段时间，他又回到了衡阳，回到衡阳与当时的几个一同中举的好朋友，管嗣裘、夏汝弼（衡阳县台源人）、李国相等组织了一个“匡社”，（后来王夫之的南岳举义抗清，就是匡社名义下的书生起兵），所谓的“匡社”是什么意思呢？就是匡扶社稷，匡扶天下。从这个“匡社”的组织，就可以看出船山有心是什么呢，不光是求学还有心天下之事。
王船山兄弟考中了之后，考中了举人之后当然高兴，当时在武昌考试，有100多个考中举人的，这些学子们，能考中了就像我们今天的高考一样，考上了一个重点大学那都很高兴。这考中了的举人就在黄鹤楼聚会。黄鹤楼是天下四大名楼之一，这些举人们聚会于此饮酒赋诗。王船山当时在喝完酒之后，豪气满怀地写了一首诗，那诗里面有几句与他的整个人生关联起来，当时主湖广学政的一个主考官叫做章旷，文章的章，旷野的旷，章旷。评王夫之时亦曰：“忠肝义胆，情见乎词。”另外，有诗《黄鹤楼须盟大集，用熊渭公韵》：古人已往，不自我先，中原多故，含意莫宣。酒气撩云，江光际天。阳鸟南征，连冀翩翩。天人有策，谁进席前。
船山中举的当年，闯王的军队已经席卷河南，大败明朝政府军队，同时张献忠的农民军也横扫安徽，长江两岸广大地区，战火纷飞，老百姓妻离子散奔走逃亡。“闲心欲向野欧参，更听鱼龙血战酣。”（《纪行诗》）诗人从怀想遥远的古人入手，联想到现实“中原多故”的时局，诗中透漏出极端的忧虑，热切地希望能够有位明主挺身而出，力挽狂澜，拯救天下苍生于水火之中。那位“天人”就是自己辅佐明君的理想化身，由此可见王夫之报国胸襟之远大。
天人之策，就是治理国家、稳定时局这个良策，说明王船山这时候有心于当时时局的变动，关注那个时局的变化，有心为国家，为明王朝献计献策。正如两百多年后的清朝末年1000多举人公车上书一样，知识分子总是最关心国家前途民族命运的，船山正是在这样的意义上，成为拯救民族的文化昆仑，被尊为天地人文心，华夏民族魂。按理说不发生农民起义，船山脚下的红地毯一样可能一直会通到京城。按船山的成绩，按他的学问，考个进士是绝对不成问题。也意味着船山作个官是不成问题，但农民起义改变了他这个梦，所以船山当时站在正统的立场上，再加上他的出身，他对农民起义是相当仇视（的）。在船上的时候，他当时是写了一首诗，这首诗也很有意思，表明了他的一个心境，诗是这样写的：闲心欲向野鸥参，更听鱼龙血战酣。春寒何事欺晓梦，轻舟犹未渡江南。你把他这首诗与他结婚时候那首对照一下，很有意思。开头都是两个闲心。其实王船山的心一直不闲，一直想读书求得一个功名，但是这个功名又被农民起义给阻断了，“闲心欲向野鸥参”，就是我王船山，有心向船边飞来飞去的野鸥，打听打听一下消息，这个消息传来是什么消息呢？“更听鱼龙血战酣”。鱼代表这农民军，龙代表这崇祯皇帝，这个鱼龙正在中原血战。当时农民起义军打到中原以后，明军为了阻止，阻击这个起义军向全国扩散，当时就把黄河那个河道掘开了，本来想把几十万农民军，淹在黄河那个堤岸一边，结果农民军没被淹到，淹死了几十万百姓，把整个开封城也给淹掉了，所以王船山就用“鱼龙血战酣”来形容当时那个情况。“春寒何事欺晓梦”，农民起义的春寒把我读书济世的梦吹破了，所以“轻舟犹未渡江南”，我船山这只小舟，就乘坐的这艘舟船没办法到北京去，所以船山只好打道回府。
中国历史上从此少了一个做官的王船山，从此多了一个伟大的思想家，所以这又是历史之大幸。王船山的朋友进士出身的当时常宁的知县张芳一边做官一边与船山先生一样课业授徒，张芳之所以现在还能留名，是因为他的学问，是因为他与大学问家——当时一个卖生姜兼教书的布衣，按今日的说法就是民办教师的王船山写过信求过学。张仲景曾为我们长沙的太守，但如今大家都只记得他是医生、医圣。明朝另一个大思想家王阳明在做地方官时，许多京官竟然千里迢迢跑来拜师，给他这个职位低许多的小官行跪拜礼。所以，尽管如今受商品经济大潮影响，人心不古，世风浮躁。但你的华年匆匆而逝，白了少年头后，如果你有缺憾的，不会是别的，只会是很多文化、学问层次上的亦即深层次的人生来不及体验。我奉劝同学们向古代的优秀儒士学习，但须有做大学问的理想，不需有做大官大老板的志向，或者说如果立志做官老板，宁可做一个比较有学问的小一点的官、小一点的老板。
如今，我们面对的是一个时代的新悲剧的场景：古老而坚固的文明建筑随着经济浪潮的冲击不时出现新的裂纹。300年前，王船山先生所处的时代就是一个文化、文明的断层时代，野蛮与血腥大张旗鼓践踏文明，国家、民族的秩序陷入混乱与恐慌。然而以船山先生为代表的文人却表现出了难得的镇定与凛然风骨，地陷东南船覆此，天倾西北山扶之，这是我们衡阳的一位老诗人对王船山的评价。 “扶”是什么意思？就是拯救的意思。船山先生拯救了什么？他拯救的是泱泱中华数千年的文化文明成果！他本着的又是什么？他本着的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圣贤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博爱与大义。因此，他拒绝高官厚禄，清朝当局与吴三桂都没请动他，一边卖生姜教私塾，一边撰成了八百万言的皇皇巨著。因此，只有他有“六经责我开生面，七尺从天乞活埋”“埋心不死留春色，且忍罡风十夜霜”的艰苦治学、文化救国精神，有“清风有意难留我，明月无心自照人”的民族气节，有无论天晴下雨“头不顶清朝天，脚不踏清朝地”的行为艺术、道德坚守。从这位文弱书生却也是铁血男儿的中华民族伟大文人身上，我们至少可以明白一种道理：人与文的结合所产生的人文精神，是坚忍不拔的，是无坚可摧的，是无往不胜的。她发出了我们民族的最强音，她建构了我们民族坚实而深厚的文明底蕴，她汇成了一股理想主义的洪流。与船山先生同行的文人还有许多。明末是中国历史上仅次于春秋战国时期一个群星璀璨的时代，王气凋零而使其鼎盛的时代，如与船山并列的爱国思想家顾炎武、黄宗羲；三大科学家兼诗人宋应星（《天工开物》被传到日本，直接导致日本的科技革命工业革命，而被清政府列为禁书）、方以智（王船山至交）、王锡阐。还有朱舜水（兵败后东渡日本影响其后200年政治，明治维新的思想奠基人）、陈子龙（被清兵俘后投水自尽的诗人）、史可法、阎应元、李定国、何腾蛟、章旷、郑成功；陈子龙的弟子，英勇就义的少年文学家，姓夏——同学们知道是谁吗？（某学生：夏明翰）夏明翰可是现代的革命家（笑）（另一学生：夏完淳）对了，夏完淳他十五岁带兵打仗，十七岁就义，他的就义诗慷慨悲壮可谓文坛绝响：三年羁旅客，今日又南冠。无限河山泪，谁言天地宽。已知泉路近，欲别故乡难，毅魄归来日，灵旗空际看”。（与王船山祭师章旷的诗句比较：云闪灵旗魂四索，波摇旅梦月三更）清末时为变法流血牺牲的谭嗣同更是船山的后来人。他写过两句诗：“万物昭苏天地曙，要凭南岳一声雷”。南岳指的就是船山先生，评价多么高！谭嗣同还说：“五百年来真通天人之故者，船山一人而已矣”（谭言下之意的五百年前一人指的是地位仅次于孔孟的朱熹。朱子与船山一样博学，然而深刻程度明显不及。）不过，我认为谭嗣同还未完全体悟船山学说的真义，那就是，可以不死而主动舍生，并不可取，“天下有道，以身殉道；”“天下无道，以道殉身”才是。以道殉身，即守住孔子开创的儒家文化正道，大力建设并弘扬，以唤醒民众，用儒家文化与儒士正道直行的精神武装民众，这才是更高境界的爱国爱民族精神，也是更重要的报国途径。下面我们再来看看船山最出名的一首爱国诗（被编入过高校文学读本、红遍了网络）。
船山不是愚忠。他对永历政权永历统治集团内部的腐败和重重的矛盾，看得非常清楚，大失所望，于是便自桂林回归南岳续梦庵，写下了著名的《杂诗》： 悲风动中夜，边马嘶且惊。壮士匣中刀，犹作风雨鸣。飞将不见期，萧条阴北征。关河空杳霭，烟草转纵横。披衣视良夜，河汉已西倾。国忧今未释，何用慰平生？国破的消息如同凛冽的风，剌痛了深夜中人们的心，边疆的战马愤怒地嘶叫着、咆哮着。战士们的刀剑在匣中锵锵作响好似迅疾的骤雨暴风。北方的战事为什么总徘徊着失利的阴影。祖国的河山笼罩着忧愁的浓雾，狼烟四起，荒草凄凄，人们苦难重重。诗人深夜披上寒衣遥望北方的夜空，直到茫茫的银河西倾。面对当时混乱迷茫的历史局势自感无能为力，“挥刀难割空中烟，长叹流光坐闲掷!”仿徨忧虑之情溢于言表。国运败落的忧虑难以释怀，读这诗书万卷，又怎么实现向往的和平幸福的生活呢？《杂诗》激昂和诚挚的爱国情绪足以感动每一个人。
他的《分寄方广避乱诸僧侣》组诗，采用白描手法和明白晓畅的语言，抒写了他和僧侣们同甘共苦、真诚相待、互帮互学的友情。“岳云三尺雪一尺，烂木枯根焰不生。曾记冻僵双足重，诸师许我入山深。
1649年，夏汝弼参加衡山抗清起义失败后，在九疑山绝食而死。后来王夫之去南岳双髻峰重过其读书处，写了一首悼念他的诗：山阳吹笛不成音，凄断登临旧碧岑。云积步廊春袖湿，灯寒残酒夜钟深。河山撼折延陵剑，风雨长迷海上琴。闻道九峰通赤帝，松杉鹤羽待招寻。
诗以向秀经稽康旧居闻邻笛而悼念他的故事开头，写重来其读书处对夏的深切怀念。接着写夏的读书处的冷落凄清。然后借吴季扎在徐君墓上挂剑及俞伯牙与成连海边学琴的故事，抒写他们知己之感。并以丁令威化鹤归来的典故结尾，希望他在不眠的英灵会化鹤归来，松杉中仿佛夏汝弼的身影飘然而至。全诗用典恰巧，情辞真切，读之催人泪下。
船山先生的名篇佳句还有许多：万古中原龙虎气，百年冠盖凤凰台。埋心不死留春色，且忍罡风十夜霜。从来白刃杀英雄，恹恹儿女丛中死。丈夫有恩必有怨，五岳须臾起方寸。井底血函空郑重，知音谁与挑灯读？剖心欲语知者谁？曙光何缘射纸窗！回首少年心绪迥，冲寒狂折野梅红。天下事，少年心，分明点点深……每当我想起这位圣贤留下的心语，我就不知不觉增添了内在的力量。对于一切阻力，也多了一份蔑视的勇气。
文化是我们民族生存发展的“根” 的事业，是一个人乃至一个民族的精气神的源泉，文化追求品位的高下可以见出人生境界的高下。文化救国是中国士大夫共同的人生追求。这是我们主办船山文化进校园的根本目的所在。
讲座的最后，我要感谢三百九十年前诞生的南国无出其右的圣人王夫子王船山，作为炎黄子孙甚至是作为人类的一员，我们谁也没有理由淡忘他。郁达夫在怀鲁迅一文中说过：没有伟大的人物出现的民族，是世界上最可怜的生物之群；有了伟大的人物，而不知拥护、爱戴、崇仰的国家，是没有希望的奴隶之邦。这句话也适合于同样被誉为民族魂的船山先生。无论学问还是人格，船山均乃千古一人。象征鸿博学问与胸怀器识可越渡浩瀚之船非船山先生莫属，象征担当精神与气节操守终蓄成巍峨之山也非船山先生莫属。船容浩瀚罗万象，装今载古；山蓄巍峨扛千秋，立地顶天。作为船山精神的追随者，尽管或许我们无法像圣贤那样永垂不朽，然而我们共同的神圣的弘扬人文主义复兴中华文艺的事业必将与世长存，人生区区几十年弹指即逝，但是，文明薪火代代传承，或许几百年甚至几千年后，我们的后代亦将在我的文化遗留前久久肃立、洒下热泪。
那么，让我们学为圣贤，负重奋进，不求闻达于世，但求功垂千秋。让我们一路同行搭乘这艘蓄载浩瀚的大船，如矫健海燕在阔海高天间以昂扬的姿势驱散风雷；让我们化笔为镐探寻这座蕴藏珍宝的大山，如血红杜鹃在崎岖山路上用生命的火焰映亮人间。 让我们脚踏实地，追随担当天下、锐意创新的先驱者，让一切抱残守缺、裹足不前的落伍者从我们这儿发现无比爽朗与纯净的笑声，让我们在文化强国的时代号角鼓舞下，一起谱写无愧于时代的光辉灿烂的人生篇章！
我本次的讲座到此结束，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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