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第十九章第十九节
《论语》19.19:“孟氏使阳虏为士师,问于曾子。曾子曰:上失其道,民散久矣。如得其情,则哀矜而勿喜。”
阳肤:曾子的学生。矜:怜悯。
井泉译:孟氏任命阳肤做典狱官,阳肤向他的老师曾子请教。曾子说:“在上位的人离开了正道,百姓早就离心离德了。你如果能弄清他们(为非作恶)的情况,就应当怜悯他们,而不要自鸣得意。”
王船山论之曰:“以千条万绪之恶,不堪含润也。”
燕大明回顾学习上述船山文论时,其师熊十力解析曰:“船山(知)诸佛理。士师得情,如不以哀矜之心临之而喜得其情,则于阿奈耶中散播种子,滋蔓蕃衍,便沦无底,永不得拔。”
阿赖耶,梵语a^laya之音译。为八识(眼、耳、鼻、舌、身、意、末那、阿赖耶等之一。新译作藏识。或作第八识、本识、宅识。无没识意谓执持诸法而不迷失心性;以其为诸法之根本,故亦称本识;以其为诸识作用之最强者,故亦称识主。此识为宇宙万有之本,含藏万有,使之存而不失,故称藏识。又因其能含藏生长万有之种子,故亦称种子识。
范文澜《唐代佛教·佛教各宗派》:“末那与阿赖耶互相为因。”
末那是梵语manas的音译。末那识是意识的根本,其本质是恒审思量。因为它是执取第八识(阿赖耶识)的见分或其种子为我,使意识生起自我意识,所以末那识又称为“我识”。这基本上是一种我执的作用,由此而形成烦恼的根本。这种我执的具体表现是,我的具体生命在过去现在未来所思想所经验的东西,有其余势,以种子的形式,摄藏于第八识的阿赖耶识中。末那识在下意识层面执取这些种子,以之为我。实际上,这些种子都是无始来前灭后生、非常非断的作用。
《金刚经》中最重要的三句话是:“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此中本来无常,末那识以这样虚妄的东西为我,因此生起贪、嗔、痴、疑、慢等种种烦恼。末那识属于潜意识的范围,它本身并不造作善恶之业,但因它执着自我,所以成为一切众生自私自利的根源。
古代诗词中有关“含润”的名篇:
唐代诗人武元衡《南徐别业早春有怀》:“生涯忧忧竟何成,自爱深居隐姓名。远雁临空翻夕照,残云带雨过春城。花枝入户犹含润,泉水侵阶乍有声。虚度年华不相见,离肠怀土并关情。”
唐代诗人李峤《奉和春日游苑喜雨应制》: “仙跸九成台,香筵万寿杯。一旬初降雨,二月早闻雷。叶向朝隮密,花含宿润开。幸承天泽豫,无使日光催。”
宋代诗人陈旻七律《春波亭》:“翼然溪浒一亭新,潋滟波光巧样春。一舸月明鱼射宿,数帆风饱客知津。沙侵鹜碛犹含润,花点鱼叉不受尘。莫听阳关始拚醉,好将酩酊付芳辰。”
更著名的诗人白居易在排律《雪中即事答微之》中的相关名句:“润含玉德怀君子,寒助霜威忆大夫。”,将含润二字中的象征意义表达得酣畅完美:温润如玉之美德。
含润二字,含者,含情也;润者,使有光泽也。犹如早春清晨含露初绽之花蕾,亦如鹜栖息的水中洁白如玉的沙石,能够令人一见而生喜悦心。但是狱中之事,恶所由来,千条万绪,只能令人生悲悯心,万不可因我执而含润之,如对清露之花清水之沙。
《论语》中关于听讼的语言片断还有:子曰:“听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无讼乎!”
听讼:直译:听取诉讼辞以判曲直;意译:审理诉讼案件。使无讼:使人们之间没有诉讼案件之事。
井泉译文:孔子说:“审理诉讼案件,我把自己放到当事人的处境,重要的是必须使诉讼的案件根本不发生!”很多版本将“吾犹人也”译为“我跟别人没有两样”,这就将说话人孔子理解成一个铁面人物了,不符合其根本点上的仁者爱人的思想情操,且与下半句衔接不够紧密。若联系到《大学》中一段语录,更可知之:
子曰:“听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无讼乎!”无情者不得尽其辞,大畏民志。此谓知本。
“无情者不得尽其辞,大畏民志”,被认为是让那些隐瞒实情的人(无情者)无法巧言令色,使民心产生畏服,以此来息讼。笔者对这个解释亦如鲠在喉。孔子真是这样为虎作伥的吗?何况,这段话与《大学》的主旨——劝人“明明德,亲民,止于至善”——有何相干呢?另一方面,使民心畏服来达到“无讼”的目的,也与孔子“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仁道不符。钱钟书《管锥集》有这样的注解:“不是性情中人,就不能完全领会它的含义。大敬民心,这叫知道根本。”于我心有戚戚,只是“无情者”译为“不是性情中人”有些勉强,如果理解为“没有实际体验的人”,亦即“事非经过不知难”,“大畏民心”解释为“非常敬畏民心”,甚合我意,也即只有顺应民心体察民情才能“无讼”,这才是根本,才是“亲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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