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太喜欢街边这些成群结队的木棉花,总觉得它们开得过于浓艳,有些浓妆艳抹的味道。就如同从这树下走过的时尚女人,打扮得花里胡哨,让人看不见半点真实。我也不太喜欢这灰蒙蒙的天空,每每站立窗前,我总会想起呼市的天空,瓦蓝瓦蓝的,有人说,那是大海做的梦。
由此,我终于明白了大海做梦的前提条件了:不阻。不隔。所有的建筑物都低矮着,都卑微着,都虔诚着。那腾出的空间,即是大海的梦的空间。
而不像这里,不像我眼前的想象:高耸入云的楼盘,以占领者的姿态向天空炫耀着什么。想想看,这么多的楼盘,这么多的胜利者,天空哪里还会有一种自由自在的心境呢?就算天空中偶尔飘过几朵白云,那白云的样子也是显得唯唯诺诺的,好像做错了什么事情,怕人家说三道四。
所以很多时候,我对这些南方的云的状态抱以些许的同情与怜悯,内心里巴不得它们能得空去北方或者更北方的天空去飘飘、去荡荡,那样至少在它们化作一种急端的天气之前有所回忆,而这些回忆都是美好的!绝对不会把吐灰、黑浓烟的烟囱认作亲戚。这样的笑话也只能在南方出现,不知《新世说新语》对此有无辑录。辑吧,录吧,这么好货色,哪里去找呢?
我也听不得这灰蒙蒙中的闷雷,一声声,一阵阵,让人抓狂。就像入夜的蚊子,开着一架超级战斗机,在你耳边制造超级噪声,让人无法睡眠,只好起身,去浴室淋一身凉水。蚊子要比这雷声强许多,最起码蚊子是有“骨头”的,而这雷似乎被武功高强的人断了筋骨。所以它只好瘫着身子,远远地躲在一处,然后对那个断它筋骨的人咬牙切齿,于是,天空中便有了这样一种的闷闷的声音。
只要这样的声音一来,屋子里原本明亮的光线就统统给吓跑了,留下昏暗,只有昏暗,唯有昏暗,一小时,一小时,又一小时,将屋里的人填满,先是下半身,后是上半身,最后合围,里外打通,直到让他产生一种呕吐的感觉。所以,他只好开灯。所以,他们只好开灯。看看内心,看看内心最柔软的部分,指认出最真实的内容,对自己吼几声:三月的油菜花,你多美丽呀!三月的油菜花,我在哪里… …
雨在这儿成了多余的事物,除了给那些长年绿色的树木洗洗身上的尘土以外,它们都到流失到哪里去了呢?河流吗?或许习惯了腥臭的河流反对它们的加入,因为这会破坏它习惯成自成的审美能力;草皮吗?它们似乎接受不了这种营养丰富的雨水,事实上它们一直在抗拒,哪怕让自己枯黄着;人心吗?他们压根儿不欢迎雨的到来,相反,他们讨厌得不行。再或者,他们早已忘记了关于雨水的一切内容。比如,乡下人那种盼望着春雨到来时的心情;比如,春雨到来时,他们投入雨水中的欢快,手舞足蹈,忘乎所以呀!
这样的雨,在这样的地方,终究离仪式很遥远;要是它让人刻骨铭心,那必定是跟一场灾害联系在一起的。难道这是原本温和的雨变化出凶恶的面孔以逃离虚无主义的最后一击吗?不能至善,就以大恶的姿态出现在世人面前。
不可知也,那些因为灾害而逝去的人永远地合上了嘴唇,那未曾说出的话语必定是箴言,大大的,高高的,统摄一切,又威慑一切!
我终究不喜欢这样的春天,它的在这里的样子跟我早年的生活经历相去太远,从而让我无法辨认,有所迷失。如果可以的话,谁能将其内在的事物稍微布置一下呢?让它显得不那么零乱不堪,让它规整一些,让它听话一些,让它坐在属于它的意义的位置上,滋润一切,又默默然。
这样的想法过于幼稚,终归是成年人了,谁也不能——至少,我看到的这些人是不能随意变化生存的场景的。那么就让我在四肢无力、昏昏入睡中无所思量、无所忧愁吧。
用妻子的话来说,春困了,就多睡睡!
东莞,虎门
2013/3/26 下午 (责任编辑:百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