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学校要听老师的话,不要和小朋友打架,要乖-----”在楼梯上,我就开始不停地叮嘱小明月,她蛮认真地听着,不时懂事地点点头。但她始终默不作声,全然没有刚才嚷着要买泡泡糖的愉悦,只让我牵着小手往上迈步。
到了楼上,立即看到许多小朋友在大厅玩耍。一位老师看见我们,马上热情地打招呼:“明月,今天是谁来送你呀?”小明月没有做声,天真的小脸上写着令人猜不透的恐惧和沮丧。那位老师告诉我教室在哪,可这儿我只来过一次,一时听得云里雾里的,问小明月,她又一副反常的心事重重的样子。我内心狐疑着:她这是怎么了?还好,刚出大厅,一个比明月大一点的小姑娘领着我们到了小班的教室,里面已坐了好些吵吵嚷嚷的小孩,还有两位阿姨模样的女孩,她们也笑着问了刚才大厅里的老师问过的同样的话。小明月依旧没应话,只哭丧着脸,嚼泡泡糖的小嘴不自觉地蠕动着。
我笑着怂恿她:“快告诉阿姨啊,不然姑姑不逗你了。”
“怎么你也是她姑姑?”两个女孩不约而同地问道:
“是的,我是她堂姑。”我知道堂姐从北京回来后就一直是她送小明月上幼儿园,所以知道这问题在情理之中。
“哦。”听了我的解释,那位年龄稍小的女孩恍然大悟的样子(另一位女孩已不在教室)。这是一个与我一般大小的女孩,面上还带着有点滑稽的纯真。
“明月,你怎么了?”一声惊疑的话将我的目光转移到明月脸上,我顿时惊呆了:她的眼眶红红的,而且还蹦出了泪珠!她撇开嘴无声地哭着,含在嘴里的泡泡糖粘在下齿缝里。
“明月到了学校不叫老师怎么还哭鼻子呢?乖,不哭。”我用手拭着她脸上的泪水。但那泪水源源不断,扑簌簌地滚出眼眶,滑到脸颊,又传热了我拭泪的手。这张白净的小脸,多像一枝带雨梨花啊!
我想起嫂子曾说过她同事的女儿来上幼儿园时大哭不止,小明月用手比自己大半岁的姐姐擦泪,还大人似的说:“我都不哭你哭什么。”我从来都不知道一向“野”性的明月小小年纪居然也会有女儿家的多愁善感。多伶俐、敏感的孩子啊!我暗叹着,但更多的还是慌张――我知道要走开是很难了。
不时有家长来送孩子上学,女孩一一招呼着。教室里已没了先前的吵闹。我轻声安慰着小明月,试图使她快乐起来:“这么多小朋友在这儿,你羞不羞啊?你今年多大了呀?不哭,小姑在这儿-----”小明月只是哭得更欢,泪已将眼睫毛粘在一起,背着小书包的小肩一耸一耸的。
“平时她姑姑送她来,她也哭吗?”我转过身问那与我一般大小的女孩。
“没有,她平时没哭。”女孩回答了我,又回过头去安慰小明月:“明月,今天让你这个姑姑来接你好不好?”
然而我是不能了。这天下午我得回学校,因为明早要赶课。我不能允诺她的话,我怎忍心轻易欺骗这样一个天真的小孩子?可我又如何使她不再伤心?
“明月不哭,再哭姑姑就走了-----”听了这话,小明月努力克制自己不哭,可她毕竟只是个未满三岁的小孩呀!她剧烈地抽泣着,不一会儿脸上又淌着泪了。
正当我想等明月不哭了就离开时,去附近市场买菜的堂姐来了,进来就问我怎呆这么久。我有些无奈地说:“她一直哭着,我不好走。”
我是非走不可的。我将脸凑到小明月唇边时,脸上却接了几颗“珍珠”,她咧开嘴哭着。我和堂姐刚跨出教室,里面就传出“哇”的一声啼哭,像开闸的水一样不可遏止,而我们稍稍停驻的脚步却不得不离开。
回来的路上,我的眼前总浮现出那双迷离的泪眼。既而又闪过另一幅欢乐的画面――
“今天谁送你上学?”
“姑姑。”
“哪个姑姑呢?”
“我要欣欣姑姑送我上学。”面前这个可爱的小女孩撒娇似的说。一双美丽的眼睛扑闪扑闪的,长长的睫毛一张一翕,似蝴蝶扇动的纤翅。
我的心竟久久不能平静了。那双迷离的泪眼不停地在眼前闪现着,这么小的孩子,居然也懂得什么是“依恋”了。我又想起自己五岁时被父母送进学前班的那番哭闹,硬是将自己的学习生涯推迟了一年。那时的我多么倔强啊!明月也是个任性的孩子,她的心思也还没有从玩耍转移到学习上来。可她又是那么懂事,让我这个比她大十几岁的,在别人眼里也还是个孩子的小姑为她的美好前景祝福。
那所幼儿园的名字叫“蓝天”。小明月,但愿它能给你的童年一片自由自在的蓝天。当终于有一天我不再是一个孩子,我还会记得那天早晨闪现眼前的迷离的泪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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