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双周末假又一恍而过,临行前对妻说:我回去了。妻对着我的笑容一下子凝住了。一年到头,我绝大部分时间在学校,能不以校为家吗?我笑着解释。灿烂又重回了妻的脸上。 备课:《归园田居》与《游褒禅山记》,思索古代两个文人的命运:陶渊明与王安石。 陶渊明先生因“家贫,耕植不足以自给。”向爱惜人才的州郡长官求得一县令,却日重一日的感到“心为形役”、“深愧平生之志”,短短八十余日后,即因不愿“为五斗米折腰向乡里小人”而辞官还家。从此,远离乱耳丝竹、劳神案牍与名缰利锁的束缚,在躬耕田园、赋诗东篱的安闲处顺中颐养天年,“乐乎天命”,在充分享受上天无私的馈赠——大自然风光之后,在尽情倾吐发自内心的对自然的赞美之后恬归自然。其人其事因此被后世传为佳话,其诗其文因此达臻“絢烂之极归于平淡”的至高美学境界。 王安石先生即使在与友人结伴游山时也不忘自己的志向抱负,他的一句“尽吾志而不能至者,可以无悔矣”是否他日后变法失败的仕途命运的谶语?他在考虑“志、力、物”等诸多制约成功的因素时是否漏失一个“大气候”或者说“团队力量”的重要条件?他由高居庙堂到远贬江湖郁郁而终是否能够一票否定他奋斗的全部价值?然而不管怎样,千载之下,我们仍然要为他毅然决然明知不可而为之的仁者勇气所折服。 作为中国封建官场中的两位官员,王与陶是很可以做一番比较的:一大一小,分别以被动和主动的方式退隐,以战士的惨痛与道家的遗世独立走向失败;殊途同归的是他们都尽了“吾志”。我们不能说谁更值得欣赏,因为“人各有志”,各自不同的生活背景决定着不同的志向,乃至价值取向,在今天这个越来越多元化,越来越主张包容与兼收并蓄的社会,我们更没有理由强调一律。可是,我们在慨叹陶潜不能像范仲淹那样处江湖之远亦忧其君的同时一定也会无一例外的欣赏他对待人生的旷达与从容。我们在击节王安石效法商鞅甘冒身家之险为君分忧为民请命的同时也会无一例外的叹息他不能冷眼察世达观处世。或许,将这两位不尽完美的古代伟人结合起来留给我们的最有价值的思考正在于他们的互补性:人生在世,既要尽吾志,也要乐天命,既要积极入世,也要适当出世。我个人的主张是,以出世的心态做入世的事业。如果不能做到快乐,为志向而尽力奋斗了却仍然觉得是一桩苦差,那么这样的志向一定不是“我”真正需要的;如果在单位天天愁眉不展,那么,要么这样的岗位不太适合你的志趣,要么你根本没有尽自己的所有所能为志向而拼搏。是去是留,你得赶紧给自己拿个主意,因为不管你的年岁几何,人生都正如陶潜的感叹:寓形宇内无几时;也正如政治、文学上都堪称一代枭雄曹操的感叹:去日苦多! 在城里生活,一家的开销很大,只好想方设法努力赚钱,倒不如回乡下老家去,自给自足还快乐些。这是本次回家时枕边妻子的原话。我默然许久,幽她一默:如果明天一醒来,你成了小资女人,也许你不会留恋昔日农妇的简朴生活了。(原载2009年《衡阳日报》《衡阳晚报》《蒸水文艺》) (责任编辑:百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