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图为作者三年前参与船山故里研学基地山水道土屋建造时留影。 踏莎行 与李治尹夜话致身录事有感而作 〔明〕王夫之 几许兴亡,凭谁料理。血痕一缕留青史。从来白刃杀英雄,恹恹儿女丛中死。 霜气飞空,星光堕水。闲宵半吐伤心字。他年莫问草堂荒,萧萧落叶随风起。 ——题记
近些年来,关于兴亡与血痕的诗歌懒得读了。只是经常想念驾鹤远行的故交,时有崔颢黄鹤楼之叹。
还有现实中,有些如李白于黄鹤楼头送别的孟浩然一般的友人,他或她毕竟还同我一样,住在这可爱的人间,然而我们彼此疏远,仿佛达成老死不相往来的心灵契约。
身边却又有一些无趣的甚或无情的“朋辈”,如影随形,不能甩、无法躲。
我少年时起,就喜读散文、写散文,这是最能令我心灵如平原放牧一般自由的文体。但是一恍若干年,蓦然回首,发现自己很少提笔,举笔惟艰,欲说还休。
相反,戴着铁链的舞蹈、削足适履一般的旧体小诗、船山学术小论文,过去望而却步,如今写来倒是像那么回事。但有一点也是真的——苦乐掺半,没有昔日的开心。
常常想:这样的人生是我需要的吗?常常回答自己:人生不是你想要就要的,不是你想不要就不要的。
想起一位老同学十年前就锤在我心口的名言:“哪有什么成功,挺住就是一切。”这位同学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前就比我成功,如今更是成为我不可逾越的高峰。他的成功之论其实只是“半吐伤心字”,更确切评说应是只露出冰山的一角。挺住毕竟代表不了一切,更能说明他成功的一切的,是一个拼字,一个混字。拼命的拼,混混的混。这不仅是半褒半贬的吃不到葡萄后的酸苦之言,实在是戎马半生冯唐易老之后的肺腑之谈。
“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辛弃疾诗句)。叶落知秋,我额头的青丝也被看不见的风卷去不少,而老迈而圆熟的秋意很少恩惠于我。
“常恐秋节至,焜黄华叶衰” (《乐府诗集》),我所以欲说不休。何况今天是个“淡淡的太阳短命的冬日”(穆旦诗句,下同),感到老之将至犹如冬寒逼人,青春不过如日影乍现!我却仍然拿不出“临窗把喜爱的工作静静做完”的散淡;更缺乏出门去拼去混的雅兴。
翻阅旧书,温习林语堂《人生的归宿》中的几篇散文。其一《人生快乐的问题》的主要观点令我心动:人生的目的不是拯救,而是享受。只要和周遭自然的环境和谐相处,对于人生本身便能够造成一个实用而合理的观念。
掩卷思忖,语堂先生又何尝通过一篇文字乃至一部书道清人生的归宿、交给每一位读者快乐的钥匙?语堂先生平生最服陶渊明与苏东坡,他认为二人均为“人生的酷爱者”,解印归田、遭贬泛舟是“和谐而不是叛逆”。二人一生:载酒载歌,深得其乐;忧患来临,一笑置之。总之是“放任不羁,守正不阿,元气淋漓,富有生机”。他们都找到了人生的奥秘:生命是永恒的精神在刹那之间存在于躯壳之中的形式,肉体只是微粒,重要的是内在的精神。
上述形而上的道理,壶生早于三百多年前的船山遗书中涵泳。然而,对于平庸如壶生之辈,精神的修炼又岂是超长达三万六千日的一生所能完成?
想念的人,最多仍是即使梦里也未曾谋面的壶子—一船山先生。在这片热土,他也曾笑过,哭过,战斗过,抗争过,总之是没有白来过。他的肉身在世活埋、殁后亦如凡人一般被时光淹没,但他开一代生面的精神永远鲜活,升华成人类天空中一颗越来越璀璨的星辰。
“老且死,而船山者仍还其顽石……非吾可者,吾不得而似也,吾终于此而已矣!”(王夫之绝笔散文《船山记》文末)能兴即谓之豪杰,老而能兴更豪雄。船山之兴,兴其志也。
我曾立志一生俯首拜船山,然而我毕竟没有船山的拼与挺;壶子死不肯“混”,是因为他自有不必混的资本与天赋。其老境抱贞守志如冰心玉壶,乃冰天炭地、世乱民悬之时代使然。
壶生,一竖子尔,何德何能?富贵恩泽,浮世使然;贫贱忧戚,浮世使然。偶有虚誉,壶子所赐;实荣不至,亦壶子所赐。吾终于此门而已矣!
(壶生,男,湖南衡阳人,1972年10月出生,现为致公党衡阳市委宣工委副主任,湖南省船山学社常务理事,衡阳市船山文化促进会发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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