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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堤:两上船山书院

时间:2016-03-11 17:40来源:未知 作者:江堤 点击:

两上东洲——衡阳船山书院散记

作者:衡阳籍巳故著名学者  江堤

 

         十数年前,家父在衡阳市黄茶岭工作,出门即是通衢要道,道外是湘江,江心是浮成月牙儿似的东洲岛。岛上的寺庙、学堂、农舍、田桑一览无余。有渡船通行两岸。

   一年的隆冬,我去家父那里小住。早晨在异样的寂静中醒来,室内有一种奇幻的光亮,壁上金框围着的油画反射瑰丽的亮色,街上更无人语车声,心知有异,推开窗户,漫天雪景劈面拥来,如同天界,我的凡胎俗骨立马塑成了钓雪的垂柳,再看那岛屿,白碧玉雕,玲珑剔透,就如神话中的方舟,美到让你不能不登临一游的地步,我的神魂便活生生地被勾了过去。

于是过江一游。真正是野渡无人。渡船在一句唐诗里向白天碧水的东洲岛不紧不慢地摇过去,冷冷寒翠的水花将我的亢奋喧染到了极至。登岸之后,地分两界,一面为寺庙,一面为学堂,中有围墙相隔,一律地清绝无人,白雪将所有的房舍紧锁着,树枝和屋檐吊着长长的冰棱。往学堂方向行约百步,风景渐现隐秘,已没有佛地灵场的气息,被旧时代遗失的青砖瓦屋,一副多愁善感的样子,烟波云影的湘江,将呓语一样的涛声洒在白雪上,仿佛幽居的诗人缓步微吟。路侧有一简易门楼,上面的文字已被水晶一样的冰棱封住,仔细辨认,能看清“船山书院”几个字。说是书院,其实早已改成中学,平日里人声鼎沸,隔江犹有书声盈耳,只是如今已到了寒假,学生都已返乡,院舍显得冷冷寂寂,看上去更像一座破败而又已经废弃的避难所,有一种蔽天塞地的阴郁在里面。我所惊奇的是,在这样晶莹寒冷的冬天,怎么会在这样景色奇幻的小岛上与一座颓废苍凉、深幽杂芜,甚至还有些沉静孤绝的书院相遇,而这座书院竟以我故乡的大思想家王夫之的名号命名,在废垣残瓦的时代以淋漓的幽寂张扬着它的历史和文化血统。我出生的地方离王夫子晚年隐居的石船山仅数里,小时候隔三差五便要爬上山顶或者树梢毫无顾忌地瞭望,如今,我随父流寓市井,这样的庭院又以这样的方式奇袭我,让我在酩酊微醉的同时,相信缘分天定。

我在掩饰不住的乡愁中,步入书院,雪地的强光混合着冬日的哀伤覆盖在错落有致的瓦舍上,微茫的旧式建筑,并没有使我感到晦涩,古人坚守这块阵地的时候,除了拥有统领文化的风尚还有一种艺术的探险力。这座庭院如同缪斯的神堂,透出超然于世至臻至幻的化境,让你在领略清淡明朗的遗风之时,内心安详。我知道,我对船山先生的触摸是浅白的,他内在的哲思和诗性很难被冰雪封住。生活在这座庭院的古人,集合在他的光芒之下,在他以身殉道的孤高情操中,开拓文化的疆土,他圣洁的名字,一点也不是用来装饰的。如同“诗注定是一种贵族艺术”,王船山的哲学注定是一种贵族哲学,后人只能守着他的名字生活,那是后人的变异。

我再次去船山书院,是十数年之后。我在红尘的囚室中开始对王船山的阅读,那些能令风云色变、能使人脱胎换骨的思想,以它不败的风华将我保释,并给我颓突的翅膀装上羽毛,赐以飞翔的能力,而这时,我对中国书院的文化考察也已进入了紧锣密鼓的阶段,我决定再上东洲岛。  红尘世界是现实主义的。一座新落成的高踞在汉白玉崇台上的金碧辉煌的佛寺宝殿以它超常的伟岸封杀我对船山书院的诗性想象,狼烟一样的香火中紫衣秃顶的佛门子弟为成群的香客主持跪降仪式,这种超现实的名义下的最最现实的膜拜,使一墙之隔的船山书院显得寒碜而卑琐。

   船山书院已完全是一座正在荒败的空院,老师和学生数年以前就已经全部撤走了,来历不明的阴暗使迷宫一样的房舍显得才尽而气馁,就好像搁笔多年的诗人,失去了艺术的想象力。我在庭院内漫步,从老房子和地宅深处飘出的气息混合着人畜散后的腐味袭击我,我不得不保护我对文化的立场。当生命信息完全消散之后,即便有船山先生的英名福佑,这座庭院还能存活多久?这是应该深思的。在浪漫的文化历史面前,浮躁必须根除。终于在院内的乒乓球台前见到了人影。银球飞舞,喝彩声此起彼伏,挥动板拍的矫健身姿让人想起国手在世界舞台上为国争光,我原本以为是船山先生的灵魂在主持赛事,视线越过齐腰深的荒草一看,才知是寺中僧人在练球,爬上围墙的佛家弟子尚在一个接一个往下豹跳,技艺娴熟,流露出常人的至乐。那时候,庭院阳光沦丧,空气颓败,我的诗性完全被他们厉害的翻越技艺惊走了。在这座已变成佛家弟子偷游、健身的后花园中,一生不剃发、不易服、不为黄冠、不入空门的船山先生的灵魂和无以数计的曾经生活在这块土地上的以他的灵魂为旗帜的先贤的灵魂大概也早已撤走了。在异族入侵的岁月,船山先生为了躲避凌辱,隐遁世外达四十年,而如今这样波澜不惊的和平岁月,他的灵魂仍然要四处躲藏,这是船山先生的不幸也是吾乡的不幸。

   离开书院,旧货市场里的一个书橱引起了我的兴趣,卖主告诉我那是用来装《船山遗书》的,如果真是那样,这个书橱极有可能是从船山书院流失的文物。道光十年(1884)两江总督曾国荃将家藏《船山遗书》及320卷板片捐送船山书院,次年,衡州乡贤兵部尚书彭玉麟捐银一万二千两,将创建于光绪初年(1875)的院舍从市区整体搬迁到东洲岛,《船山遗书》及板片全部迁入新址,专馆保藏,又建湘绮楼,聘请湘籍名士王湘绮(即王运)为院长,主讲船山学说,直至1915年改书院为存古学堂,王湘绮作《船山书院记》以吊奠,此后,在漫长的变迁中,有关船山先生的实物渐渐消散,先生的气场渐渐虚弱,以至连与他相关的点点物质都无法保全。(后来,我在当地博物馆里见到部分板片。)

  夜晚回到宾馆,睡前查阅《衡州府志》,见一寺庙与一书院因地界田产之争,曾有过长达62年的诉讼,这让我在睡梦中仍然倒抽了一口凉气。

 

 

(责任编辑:百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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