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咏
一林随意卧烟霞,为汝名高酒易赊。自誓冬心甘冷落,漫怜疏影太横斜。
得天气足春无用,出世情多鬓未华。老死空山人不见,也应强似洛阳花。
二咏
野鹤闲云寄此生,暗香真到十分清。转怜桃李无颜色,独抱冰霜有性情。
赠我诗难应束手,笑他人俗也知名。开迟才觉春风暖,先听流莺第一声。
三咏
花中资格本迟迟,铁石心肠淡可知。此世何人能领略,为君终夜费相思。
看来风雪无多日,香到园林第几枝。自是不开开便好,清高从未合时宜。
四咏
梦绕寒山月下村,一枝相对夜开樽。繁华味短宜中酒,攀折人多好闭门。
风信严时清有骨,尘缘空后淡无痕。从来不识司香尉,只仗东皇雨露恩。
五咏
铜瓶纸帐老因缘,乱我乡愁又几年。莫笑神情如静女,须知风骨是飞仙。
生来逸气应无敌,悟到真空信可怜。世外清名原第一,不修花史亦流传。
六咏
回首山林感旧踪,雪花吹影一重重。记从驿使春前折,又向瑶台月下逢。
对客岂无能舞鹤,赏心还是后凋松。天人装束天然好,便买胭脂画不浓。
七咏
香雪蒙蒙月影团,抱琴深夜向谁弹。闲中立品无人觉,淡处逢时自古难。
到死还能留气韵,有情何忍笑酸寒。天生不合寻常格,莫与春花一例看。
八咏
腊尾春头放几枝,风霜雨露总无私。美人遗世应如此,明月前身未可知。
照影别开清净相,传神难得性灵诗。万花何苦争先后,独自能香亦有时。
张问陶这组梅花诗,与高启的梅花九首同属咏梅诗中的极品,堪称联璧。高启的诗里还穿插了一些典故,比如袁安卧雪的故事,赵师雄罗浮遇美的传言,陶弘景山中隐居的故事,化用了杜甫诗‘天寒翠袖薄,日暮倚修竹’的诗句和鲛人泣珠,蓝田种玉等典故。而这组诗里却几乎见不到使用典籍的影子。与高启的诗相比,张诗似乎更着重于状写梅花的气韵。其中许多联句,比如‘风信严时清有骨,尘缘空后淡无痕。’‘莫笑神情如静女,须知风骨是飞仙。生来逸气应无敌,悟到真空信可怜。’‘照影别开清净相,传神难得性灵诗。’等等,文情并美,同时极富哲理味。
不过,与王船山梅花百韵比较,则还是犹如流行歌手与美声唱法之别。栖伏蛰居的王船山独钟梅花,其两千诗词中涉梅咏梅之作占到十分之一,衡阳师院伍光辉博士撰文认为:其内涵远比前人咏梅诗作丰富深厚。又如“明年春在柳仍絮,前夜雪深梅自香”。“旧识五湖霜月好,寒梅春在野塘边。”“回首少年心事迥,冲寒狂折野梅红”。“蓬蒿初剪清魂洗,旧尉三生也姓梅”。寒梅历来是坚贞不屈勇于抗争的代名词,船山越入老境困境,我们越是能看到他迎霜斗雪、历冬愈盛的梅花的彻骨清香,其贞志节由此可见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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