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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天风起，高阁秋新，把酒酹空，问骑鲸弄黍之客①，人有赋心，仙依客影。不知今之以白首对江山，遽为残梦，吟蔚子②“各怀佳月人在春风”之句，何以还酬夙昔②哉？阳禽回翼③，地远天孤。一线斜阳，疑非疑是。江湖皆矰缴之乡⑤，沙塞⑥杳帛书之寄。刀兵队里，有臆无词；生死海中，当离言合。萧萧笳吹，酒夕惊寒。此蔚子所为磊落之胸，哀歌河上者也。及夫半塘画舫，荷柄通觞；曲径幽花，蕉光炫梦。览镜虽霜，为欢亦夜；长夏寻梅，关心物外⑦。花时看尽看花人，蔚子之心远矣。乃前度刘郎⑧，已随逝水。苔生半亩，笛怨山阳。则余与蔚子双影相怜，不禁神尽，又何足以长言邪？呜呼！悲愉之情，极乎壮老。俯仰之致，况有沧桑。凡前三者，苟得一焉，足以春怀杏影之桥，秋问琼寒之阙。矧自把臂⑨以来，莫匪销魂之地乎！问道锡山，相期何似。万端迂折，一寄长吟。共此湘湄，各有眇眇愁予之旨。而余少于蔚子，衰乃倍之。贝廷琚语儿新月，杨廉夫红幕春嬉，皆以属之蔚子尔。袁伯业老而好学，陆务观取以名庵。蔚子交游半天下，而存者几也？余幸而存，不禁为蔚子浏涟，亦何能不为蔚子劝勉与！ 【注释】
①骑鲸弄黍之客:字面意思是指恃才傲物的人，作者本意指超凡脱俗的大家。骑鲸，出《羽猎赋》。俗传太白醉骑鲸鱼，溺死浔阳明李东阳《李太白》诗：“人间未有飞腾地，老去骑鲸却上天。”弄黍，《太平御览》卷八四二引《祢衡别传》：“十月，朝，黄祖在艨冲舟上，会设黍臛，衡年少在坐，黍臛至，先自饱食毕，抟以弄戏，其轻慢如此。”以弄黍指文人的傲慢放纵。
②蔚子：徐芳，字在雍，另字蔚子。由简姓人家抚养大，故又名简徐芳。湖南湘乡人，明末主讲濂溪书院，后为清朝常德训导。晚年归乡，是王船山的朋友之一，著有《种竹亭稿》等书。
③还酬夙昔：给过去的努力一个好的总结。还酬：酬答，答谢。夙昔，字面意思是前夜，喻指，过去。 ④阳禽回翼：春暖花开，南雁北归。阳禽，鸿雁。 ⑤江湖皆矰缴之乡：江湖险恶。矰缴，本意指射鸟的武器，借指害人的工具或手段。 ⑥沙塞：一种大型军事工事。 ⑦关心物外：超脱事物的本身，发掘事物中所蕴含的真意和哲理。 ⑧前度刘郎：指刘禹锡。刘禹锡曾重游桃花地并赋诗，但桃花不在改菜花了，物不再人已逝，隐含人面对世间变化所表现出来的无可奈何之心，也隐含择机重出江湖之心。 ⑨把臂：手挽手，指相交为友。另借用把臂入林的典故，还有一同归隐的意思在其中。 【赏析】
此文是作者王船山应朋友简徐芳之邀，为其《种竹亭稿》写的序言。要写序言，先必为读者。著书则为立言,把自己思想展示给世人；读书则是识人，通过作者的文字去领悟作者的思想。王船山在序言中总结了书稿文字及原作者本人诸多亮点如文字语感不凡基本功扎实、文字视野开阔，展现作者胸襟磊落、立意高远等等，引领读者去赏读。
最后，记录了王船山阅读书稿的感慨。人至暮年，行将就木，曾与简徐芳一起冶学的同好，多已作古。简徐芳仍能继续坚持学海苦旅，此种精神令王船山感动落泪。劝勉自励，继而王船山决心与简徐芳一道，生命不息勤学不已。此种精神，同样值得读者效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