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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良辰美景奈何天 白云班上的语文老师周美玲因车祸受伤住院，汤彦替补。而此前，恰巧青云因为小学教师教学学不到啥，干脆懒得见习教学了，做了白云班上的擦班生，然而来去自由。 又是周末，青云悠悠然回家了，她书包也没带，只夹着个钱包，迈着猫步，一头飘逸的长发散发着清香，让观者恍若见到校园的一棵桂花树在行走——整个金水中学只有她一人例外，其他学生都被强制集体补课。对此，也没有学生提出抗议。因为青云的打扮就已经唬住了全校师生，眼影、红唇、吊带、高跟，成了学校的一道旖旎风景，也似乎成为金水的一颗定时炸弹，胆小的男教师、男生甚至躲着她走。女生中她只有白云一个朋友，只要是在校园，白云每天与她形影不离，似乎成了青云的侍女。女教师中，似乎只有年轻性感的阳霞可以跟她相互映衬，犹如朝霞与晚霞。对于青云的桀骜不驯，贾平伤透了脑筋，找了她多次谈心，可是每次都反被青云驳斥得面红耳赤。最近一次，贾平忍不住拨通了青云单亲妈妈伊春梅的电话，那边传来的竟是一阵让他血压骤升、啼笑皆非的浪腔淫调：“怎么，校长大人，我把宝贝女儿全交给你了，你还打电话来骚扰老娘？哈哈哈！”所以，对于青云的不辞离校，尽管贾平远远的看见了，也只能睁眼瞎。阳霞的观点却与众不同：青云很前卫、很有个性，漂亮和气质，是她最宝贵的资源，读书差一点，有啥关系？ 周末晚上，各班组织看电影。汤彦正在宿修改周美玲的原语文教学计划，正为着很另类计划踌躇满志：本学期的工作日的单周，一律读《红楼梦》；工作日的双周，《论语》；教科书，周六自学，周日师生交流。他颠覆了传统教学模式，将教育部审订的权威教材反主为宾，为此，不竟感到一种权力欲得到满足的快感。正在飘飘然之际，传来“笃……笃”，两声有间隙的轻轻的敲门声。他纳闷。开门一看，竟然是青云，一袭火红的低胸连衣裙，火辣撩人。汤彦强压兴奋、强装镇静：“哦，你来了，来得正好，帮我看看，这样你们同学可能会有什么反应？”将教学计划递给青云。青云看了看，回答：“我觉得至少有一半学生接受不了。”停了停，又说：“我和白云倒是求之不得，可您不是专为了我们俩而教书呀。”“嗯，与我估计的一样。”“既然有一半，我就干了！”“您这是冒险呀！赢了对您没好处，输了对您有坏处！”“是男人，就要适当冒一点险，何况人生不容易，平平顺顺过完太可惜！”青云眨巴着眼睛，第一次直直的久久的望向林深。此刻的林深，竟好像登到月球上，有“我欲乘风归去”的感觉，旋即又感到高处不胜寒……“我给您倒一杯茶吧！”青云看着神色迷乱的林深说。“不，不，你坐，我来倒……你不喜欢看电影？”“喜欢呀，只是没有喜欢的人在一起看，啥都不好看。”“青云呢。”“回去了呀！”“哦，下次，你们一起来，你让她以后没事别回了，来我这里借书看。你们再约几个同学一起组织个读书会吧。”“好啊，总算找到一个留住她的理由啦。”“这本《红楼梦》，我记得你初中看过了，帮我带给青云吧。对了，《金瓶梅》你还没看吧，现在可以看了，它是《红楼梦》的雏形呢。”“什么现在可以看呀，其实这本书我在书店里翻过很多次了，还是觉得它没有《红楼梦》强。”“就是呀，不然我为何不给你们推荐《金瓶梅》做本学期的主打？《红楼梦》主食。《金瓶梅》只是副食品，只有你这样消化力强，还有……才能读。”“还有什么呀，您是不是要说免疫力呀，我初三时就具备免疫力了……”“啊，……”汤彦觉得青云说漏了嘴，话中留话，但不好意思往下追了。 星期一第一节，1203班的语文课，汤彦正在唾沫飞扬，大谈《金瓶梅》出现的历史时代背景。“明代中后期资本主义的萌芽与迅速滋长，给封建贵族注入新的活力，商业资本家从最不受重视的小弟弟，到因为攀附了士官阶层而炙手可热，以西门庆为代表的底层封建资本家甚至因此开辟了通天之路，事业上翻云覆雨，但是正因为他的精力心思基本放在原始资本积累上，上要结交权贵，下要压榨黎民，所以他所能享受的生活空间其实很可怜，基本上谈不上高质量高品位，妻妾成群，却几乎没有爱情生活，更谈不上文化精神生活，即使是性——”，哐当！虚掩的教室门被猛的推开，是青云，因大扫雅兴而大动肝火正要喝令“站住”的汤彦，迅速将张至鸭蛋大的嘴唇收缩为小小的句号：“坐！”谁知，青云一到座位，趴在桌上，呼呼大睡起来，弄得汤彦的亢奋状态迅速降到冰点，那呼之欲出的西门庆，也如同早泄了一般，一下子没了动静。本来，汤彦是要欲扬先抑的引出那个天下第一情种贾宝玉的。“大家自读，争取下堂课前把《红楼梦》看到第五回，这第五回是全书的总纲。”汤彦挥挥手，就着讲台坐下来。静下来，汤彦有感激起青云来，因为她的推门声把他快要脱口而出的“生活”二字淹没了，细节决定上帝。或许，就因为这个小细节，他可能被个别保守的学生——还可能是姚婷——举报到校长室。 白云用手轻轻推了推同座的青云，见没动静，便自顾自将手头的《红楼梦》翻了起来，心不在焉。 咚咚咚，一阵急切敲门声将才午睡的汤彦惊醒，开门一看，是白云。“凭什么不让我看金瓶梅？！红楼梦，没劲，不喜欢，给你啦！”话音刚落，啪的一声，书被扔在窗边的办公桌上。“白云，以后有事到办公室来。”但白云已经走远了，两条快速运动的修长的腿失去了往日的优雅。这回不是把汤彦扔在冰原，而是高原，他感到有些缺氧！睡是睡不下了。汤彦打开《红楼梦》，翻到宝钗黛玉因为禁书《牡丹亭》中的诗句微小交锋的那一章节，瞧了几眼，陷入沉思——本来黛玉对宝钗处处设防，可在一次行酒令不留神说了“良辰美景奈何天”，被宝钗现身说法好言相劝：“不过拣那正经的看也罢了，最怕见了那些杂书，移了性情，就不可救了。”说得黛玉芳心暗伏，从此再无介蒂，真把宝钗当成极好的人，情如姐妹。黛玉未加反驳，是因为宝钗非但没有继续攻击，语音一转，还自诉自己也曾有的淘气，还拉上兄弟们也看。再说到大人禁止方知不好，由此后改正习惯不再看杂书，只看正经书。一番大话，明是劝黛玉不要看杂书移了性情，怕不可救，为黛玉着想，暗是搬掉绊脚石，连带把自己的过去也开脱得清清白白。至此，宝钗的自私、虚伪、城府深与黛玉的善良、单纯、轻信已形成鲜明对比。白云与青云呢，白云酷似黛玉；青云有宝钗的自私与来自天然的孤傲，但还算好，无其虚伪、复杂……对了，白云还有一份王熙凤的泼辣，甚至是刁钻狡黠……这样想着，汤彦心气和平了，慢慢的又上了倦意。 (责任编辑：相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