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蓉：关于叶子的故事

花非花

    起初我并不想担任这样一个第三者的角色。因为毕竟一个是我的好朋友。至于另一个，应该算是我的校友吧——在梧桐还未进入那所名誉潇湘的高中之前我在那儿任过教，并且，它也是我的母校。当我还在那儿读书的时候，它在我们县里的七所公立高中里还只是个无名小卒，地理位置偏僻，校舍简陋，逢到下雨天老师就得停课让学生回寝室拿碗来接水，以免从天花板滴落下来的雨弄坏了书本。在我们70年代的学生心里，“择校”这个概念还相当模糊，因为几乎所有学生都是据户口所在地就近入学。哪里像现在的孩子，上个学还动不动就要先交几万块“择校费”、“建校费”呢？可光阴却像一只永远不会坏掉的钟表，又哪里像这湘江水，同样恪尽职守，好像永不知疲倦地滚滚向前却总让人觉得还是老样子呢？由此，便可知未来确实是很难预料的。这就好像起先大家并不会想到七中会在某一天因高考业绩来个鲤鱼翻身而闻名三湘。这又好像刚开始我并不知道会在这个故事里把自己给牵扯进去，而且还被分配了这样一个并不算光彩的角色——尽管我并不是故事的主角。
    身为一名在师专毕业前就已转正的共产党员，我一直在努力劝说自己不要相信所谓的“佛缘”之类的东西，可我却无法从心理上拒绝承认缘分的存在。虽已至而立之年，我还是有着年少时的困惑：为什么于茫茫人海中，我遇见了你，而不是别的什么人？又为何是在这样一个时间段里，我们之间有了这样一个交集？至此，我又不得不如往常许多次，将思绪从冥想中拉回现实，并自我告诫：即使是学中文的，可已年近中年，又何必作如此无益之遐想？如此，还是专心些讲故事吧！其实在欧阳君的家中同时遇上他们俩之前，我与梧桐就已有过两面之缘了。那是在这之前的半年，我刚从七中的三尺讲台被借调进市政府办公室做文员，为了一篇有关我市旅游经济发展前景规划的文稿，我特地去了一趟“五岳独秀”的南岳衡山进行实地考察。也就是在那里，我初遇了梧桐。
    要不是后来的近距离接触，我还一直以为梧桐是一位职业导游——当时是在南岳大庙，她正带着一对金发碧眼的外国朋友观赏佛像，即便当时我也质疑过自己的判断——她实在太年轻了，不过十六七岁的光景，我的心却不得不怦然一动，为这个小自己十来岁的小姑娘，为她纯正而流利的英语表达，为那典型的江南女子的风情。当发现我正在注意自己时，她侧过头来冲我嫣然一笑，我反倒觉得不好意思了，居然像一个羞涩的少年那般匆匆离去。这是我们的第一次相见。在那一天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们又遇见了一次。那是在下午两点多，在登祝融峰的途中，在她身边的依然是先前见到的那两位外国朋友。同头一次一样，我们并无语言上的交流，只是彼此心领神会地相视一笑。后来她的笑一直伴我度过无聊的返程，可由于在机关工作每天要与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以及为诸多琐事所扰，回去后我便把她从脑海中抹去了，连同南岳衡山那些美丽风光一起沉淀在记忆的小河里。如果不是因公务与欧阳君结交，再在他家再见梧桐，我想自己也根本不会与这个故事扯上这似丝如缕的联系。
    坦白地说，在知道梧桐是欧阳君的情人之前，我对她的感情是绝对的纯粹，这点可以对天起誓。我看着她给我端茶、拿点心，却忘了作为客人最基本的礼节，连一句谢谢也没说。此时，我的心正在别处。当欧阳君为我与梧桐作了简单的介绍后，梧桐淡淡地说：我们见过。听到她说这话我有些激动：想不到她还记得！但惊讶的情绪也许更多些，要知道，欧阳君可是比我还大四五岁呢！我暗自佩服她的勇气，却也有些不齿。这时我才知道她是七中的学生，还有两三个月就毕业了。眼前的梧桐跟半年前我在南岳遇见的女孩可是大不一样啊，我的心不免有些莫名的失落。
    我与欧阳君由工作关系而发展到了私人交情时，与梧桐也因有了校友这座桥梁而显得亲近了些。我关心他们之间的进展，也违心地做了几次他们之间的和事老。然而，事情在一个傍晚终于得到解决。
    由于事先已电话约好，下班后我推却了办公室同事共进晚餐的邀请，带了梧桐去了市政府附近的“丽人咖啡”。有些昏黄的灯光下，梧桐的脸略显苍白，眼睛有些微红。
    我们完了。说这话的时候，梧桐努力地想要作出一种轻松状，甚至于嘴角挤出一抹自嘲式的微笑。这笑，令我脊背发凉，不过也许是身后空调的温度打得太低的缘故。
    不是吧?一边给梧桐的杯子盛上葡萄酒，我一边用试探的口吻来检验自己的耳朵是否失职。看着对面那张写满认真的脸，我相信她没有撒谎。于是问她原因。
    一一现在的情况很不好。我真的不能看她这么沉沦下去。
    一一是与梧桐特别亲密的一个女友的名字，听说还是欧阳君的女儿。之前梧桐已跟我说过因欧阳君的关系，两个女孩之间闹得很紧张。
    林老师，你也知道，现在离高考不到一个月了，我知道自己必须要做选择了。
    我默许了她的话。
    我们一口接一口地喝酒，完全将那两杯还冒着热气的咖啡冷落在一旁。我尽量使自己喝得比她多，用鼓励她说话的方式。才喝了半杯，梧桐的脸已有些微红，一杯下去，她的眼神开始有些迷离了。不过这样使她看起来更好看了。不知为何，习惯了酒席应酬的我这回竟也有些不胜酒力了，喝了不到三杯便已觉脑壳发晕。难道酒不醉人人自醉是真有其境？
    林老师。梧桐似乎欲言又止。喝了口酒，她才继续往下说，如果——如果你还没有结婚，你——会不会——追求我？
    完全有可能。我笑着对她说。我说的是实话，我喜欢这样的梧桐，外表如水而内心似火，像极了之前我看过的电影《孔雀》里的那女孩。
    我们两人都不说话了。空调打过来的冷气有些凉，一波一波地袭过来，似乎想要穿透人的身体钻进人的心里去。
    我不想做第三者。这是那次在丽人咖啡我对梧桐说的最后一句话。之后我们就从咖啡厅出来各自回去了。
    我终究没能做成第三者，不知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可我是不后悔的。我想我是玩不起浪漫了。这样一个有才而又多情的女子，得找个同样有才情的男子来爱她。

当时明月在

      昔年红袖相拂，指日商海浮沉。晏眠早醒，独枕孤灯。此心何寄，笑颦嫣然入梦，回首月下影。
    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我借助的是传统的书写工具纸笔。多少年了，我还是不习惯敲击键盘，总觉得人坐在电脑前心静不下来。而唯有在这样的静夜里，我的心才能够从尘世的浮华中暂时解脱出来，从而享受宇宙赋予它的安宁与自由的本真。多少年了，我依然改不了失眠早醒的毛病。每回在半夜醒来后便再难入眠。起先还是吃了些中药和西药的，无奈失眠的状况仍不见改观，后来索性就不吃药了，任其自然。多少个这样的夜晚了，我在睡梦中叫着她的名字醒过来，却再也看不到她的脸，听不到她再叫一声“君”。
    五年了吧，自我们相识？自伊别后，四个春夏了吧？在那剩下的一年里，又有多少真正属于我俩的时光呢？
    梧桐是我女儿一帆的同学，从小学一直到高中。她俩成为彼此最要好的朋友的一个重要原因是她们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到后来我与梧桐好的时候，才知道她也是单亲家庭里成长的孩子。我与前妻离婚的时候，一帆还只有四岁，风顺还不到两岁。一帆的奶奶执意要给欧阳家留下一根苗，便只好让一帆跟着她妈妈和她搞房地产的后爸去了江南。而我则是在一帆读高中后才由公司派遣来到江南的。在这些年里，几乎所有一帆打到北京的电话都是她弟弟风顺接的。据风顺说，一帆在江南有个好朋友叫梧桐。我很为她感到高兴。每次打电话过来一帆都要说许多关于她和梧桐之间的事情。次数多了我就很想见见这个女孩。因为人们常说“三岁看一生”，一帆小时候被惯坏了脾气。我很想知道能与一帆相处得这么好的女孩到底是什么样的。
    叶子答应周五去你家吃晚饭。这是一帆周四下午发过来的短信。叶子是一帆对梧桐的昵称，但她从不让别的人这样叫梧桐。一帆对我说话的口吻永远是那么生疏，她从不把我所在的这个单身之家和她奶奶的家看作是她自己的家。我知道这是自己十多年前埋下的恶果。事到如今，我也只得自食其果。但梧桐能来，我感到很高兴。因为之前已经说过很多次都没有如愿。
    现实中的梧桐跟我想象中的一样，是个典型的江南女子，有着江南女子特有的风情，纤纤细腰，中等个儿，鹅黄的连衣裙正好陪衬了她白皙的肤色，再加上两根扎于耳垂下方的辫子，很有一股“邻家女孩”的味道。只是她的清瘦的脸略显苍白，而没有一般少女特有的红晕。还有她的双眸，似乎藏着不可测的忧郁。
    说是我请客，结果还是梧桐做的饭菜，一帆帮忙摘菜洗菜，而我，不过去邻近的超市兜了点新鲜蔬果回来。梧桐的菜做得很清淡，但味道却极好。你们湘南人不是挺能吃辣的吗？我把心中的疑问抖了出来。
    人家还不是怕你吃不惯？一帆抢先答道。梧桐微笑着默认了。我的鼻尖立时涌上一股酸流，但立马融化在了那轻轻一笑里。
    那是我来江南几个月后度过的最惬意的一个傍晚。我们聊了很多学校里的事情，我还带着她们参观了我的书房。梧桐对那满屋子的书很感兴趣，尤其是文学和园艺方面的。临走时还借了一本《唐诗宋词鉴赏辞典》和一本园林设计图书。以后常来玩啊。我叮嘱着。好。梧桐很干脆地回答道。
    后来梧桐果真每个星期都来，常常是来换书的。前几次还有一帆陪同的，后来就是一个人来了。有时周末的时候我也带她到附近的几所公园里去，教她认识一些花草。有时我也会在公园的长廊上听她念英文。她念英文的时候很专注，声音婉转的就跟停靠在枝头鸣叫的黄莺一样悦耳。
    当我发现自己无意间对梧桐有了超出友情之外的情感时，我被自己的“非分之想”吓了一大跳。我没法在空闲的时间里不想她，没法在每天清晨醒来的第一时刻脑海里出现的不是她的一颦一笑。我时常感觉她就是心揣梦想的青春时代的自己。多少个月明星稀的夜晚，我被自己的这种思绪扰乱了心扉，在床头辗转反侧。我的心像一杯加了奶糖的咖啡，甜蜜而又苦涩。终于，在一个月上梢头的黄昏，在送梧桐回校的时候，在她费力也打不开车门而转过头用求助的眼神看着我时，我看到了自己的脸被包裹在两颗晶莹剔透的水晶宫里。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告诉我：原来，她的眼里一直有个我。
    我们终于没法再掩藏相互间对彼此的依恋了，我们已经被丘比特的箭射中，无可救药。当一帆在和我大吵一架后摔门而去的那一刻，我已铁了心要把自己的心作为梧桐终生的依靠。我对梧桐说，让我来照顾你吧，我会等你考上大学，然后毕业，再然后去北京给我做堂客。梧桐“扑哧”一下笑了，因为我用了跟他们学的湘方言里对老婆的独特称谓。
    可我还是忽略了一个既定的事实，那就是生活永远都不会是顺水推舟的。高三下期开学后，梧桐的脾气变得不如以往好了，而那时的我竟愚蠢地要跟她拌嘴，导致自己事后常常后悔不已。也多亏了好友林子三番五次充当和事老，才结束了我与梧桐之间的冷战。但梧桐和林子越走越近却让我感到很不舒服，尤其是林子看梧桐的眼神让我感到不安。
    也许我又错了，因为后来我发现林子并未介入我们。如果没有林子，我和梧桐或许会结束得更早。我不能伤害一一，我答应过要跟她好一辈子的。这是梧桐给我的最后的理由。之后梧桐放弃了报考美院的打算，和一帆双双考入了湖南师大外语系。
    事隔四年，她们又快毕业了吧。梧桐，一个让我想起来便心痛的名字。江南，一个让我怀念而不再想待的地方。
    多少良辰好景，付与骤风残云。怅恨空怀，情老江郎。由来如梦，一片诗心不改，更向何人吟！
    没有月亮的冬夜，我终于完成了词的下阕。

叶子和一一的故事

    四岁的时候，我随妈妈来到江南，一个没有广袤辽阔的沙漠，却有着小桥流水的清丽柔媚的南国水乡。
    两年后，我跟着妈妈在镇中心小学一年级一班报到的时候，有着一头美丽披肩发的女老师惊奇地说，咦，刚才那个同学跟你是同一天生日呢。我仰着脖子看了一眼她手指的那个名字，只记住了里面有两个“木”字。那时我还没有想到我会跟这个后来成为我同桌的女生好了十年。
    记忆中，在那十年里，我们似乎还从来没有翻过脸。我们几乎形影不离，一起上课，一起做作业，一起玩耍，甚至连上厕所也要一起去。叶子身子娇小，常常被那些可恶的男生欺负。他们在上课时偷偷剪叶子的辫子的发梢，下课了当叶子在跳皮筋时用小刀悄悄割断她的橡皮筋。给我印象最深的一次是他们跟在叶子后面骂她“杂种”。由于实在看不惯叶子趴在课桌上哭得稀里哗啦的样子，我决定去找那两个男生报仇。当时我已长得人高马大，三下五除二便将那两个“排骨精”打得落花流水。之后我带着胜利的笑容走到叶子身边，对她说，以后再也没人敢欺负你了。然后我看到叶子用崇拜英雄一样的眼光看着比她高了一个头的我，忽闪着还闪着泪光的长睫毛。
    小学六年，我和叶子的学习成绩总是班上最好的，不是她第一，就是我第二，但大多数时候我们都是并列第一。那时我和叶子的作业本简直成了同学眼中的标准答案，常常被他们借去核对答案。有几次以前欺负过叶子的那几个男生也来跟叶子借本子，恰好被我撞见。我说叶子你不要借本子给这样的坏人。叶子一面将本子递给那人，一面温声温气地跟我说，没关系的，一一，老师说过同学之间要互相帮助的。
    我感动地说叶子你真是好人，我要过来跟你坐。说完我就找叶子的同桌说了，随后就从后排把我的课桌搬到前排，跟叶子的拼在一起。后来老师见我那么喜欢叶子，对我这个头高、学习好、性子倔的北方佬也是莫可奈何。但我很快就去找木工房的叔叔换了个较矮的凳子，为的是能够更安心地坐在叶子旁边。
    关于叶子和一一的由来，这里还有一段小插曲。报到后的第二天，我开始在班里逐个询问同学的生日，当问到第44个的时候我终于找到了要找的那个人。我兴奋地告诉她我俩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然后我就告诉她我叫一帆并问她叫什么名字。她就把自己的名字念了一遍。秋梧桐？就是秋天的梧桐树叶吗？我吃惊地问。她就咯咯地笑了，在纸上给我写了一个“丘”字并告诉我这是小山的意思。那就是山上的梧桐树叶咯！说完我又问了一句：梧桐是长在小山上的么？不知道。她摇摇头，然后我们像两个白痴一样大笑起来。笑了过后我问她为什么会起了一个这么冷清的名字。她就告诉我她妈妈给她起名字时看到窗外飘零的梧桐树叶就想起了她爸爸，然后就给了她这么个冷清但很诗意的名字。当时我没有心情听她继续讲那很久以前的故事就说你这名字笔画太多，我就叫你叶子吧。好啊。她点点头，又反过来问我：你那个“帆”字也不好写，我就叫你一一好不好？我就说好啊好啊。从此一一和叶子就成了一对好朋友，并且这两个称呼只允许她们两人用。
    在我和叶子同桌后的一天下午，叶子突然问我是不是姓一。我说一不是我的姓，我本来是有一个两个字的姓，但在我爸把我抛弃后就没有了。叶子就不再问了。你呢？你爸爸对你好不好？在沉默片刻后，我问叶子。我没有见过我爸爸，但我想他如果在的话会对我好的，因为我妈妈说他是世上最好的男人。从那一天起，我知道了这个世上还有一个女孩比我更不幸，那就是遗腹子叶子，并且自从她爸爸在一场森林火灾中殉职后，她妈妈一直没有给她找一个可以做她爸爸的男人。叶子问我有爸爸的感觉是什么样的，我就给她讲我以前的爸爸是怎么用胡子扎我的小脸吓得我哇哇大哭，怎么用手指头挠我的痒痒逗得我咯咯直笑，怎么爬在地上给我当马骑；讲我现在的爸爸每天忙得都没时间陪我吃饭，但他总是给我买很多漂亮的衣服和文具，也给我好多好多的零花钱------
    那天放学回家的路上，我问叶子你妈干嘛不给你找个可以照顾你们的男人，叶子就告诉我她要等长大了自己去找。于是我便问她要找什么样的，她就给我描述她要找的那个人：他最好是看起来和善一点，重要的是不抽烟、不喝酒、不打牌。因为这样的人脾气都不很好。他还要有钱，这样才能让我和妈妈过上好日子，那我妈妈也不要很辛苦地教学生念英语了。末了叶子又加上一句：那样的话我就可以考虑嫁给他。那你找到那个人以后还会不会跟我好？我紧张地问。叶子毫不犹豫而语气坚定地说：会，我们两个要好一辈子的呀！于是我就在路边卖臭豆腐的老伯那儿请她吃了一串很辣很辣的臭豆腐，直把叶子的眼泪都辣出来了。
    第二天，我们还是和往常一样，一起看同一本书，一起做一样的作业，一起照着书上的插图画画。我还给她描述壮丽的漠河风光，带她去我家，把我不要了的玩具和文具送给她。
    很快我们就度过了无忧无虑的童年，我和叶子都长大了。叶子终于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的极具江南风情的女孩了，当我和叶子走在学校与家的路上时便有很多大胆的男生朝我们吹口哨，我还帮叶子把收到的情书一封封地撕掉，然后继续着我们简单而宁静的快乐生活。上高中时叶子已经发育得相当成熟了。有一个夏天的晚上我和叶子在我的书房做功课时，我突然发现叶子的一对丰硕的乳房已经挣脱了胸罩的包围，我就说叶子你那文胸的型号该换了。叶子的脸便红了。我起身跑到卧室去给她找了一个2-6型的粉红色的新文胸，然后帮她把那件淡蓝色的2-4型的文胸换下，叶子的胸形就变得坚挺好看了。我看着叶子说如果我是男人我一定娶你。叶子便也红着脸说那你要拿着一枚钻戒向我求婚的话我就嫁给你。我就笑她是贪慕虚荣的女人。
    这样快乐的日子从我们相识的那天起一直持续了十年，可我们却再难有第二个、第三个乃至更多的十年。因为叶子到底还是背叛了我。而她的同谋，居然是十多年前被我叫做爸爸但最终抛弃我的男人！当那个男人来求我接受他和叶子之间所谓的爱情时，我就反驳他叶子不过需要一个能给她安全感的男人而这种男人并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可以担当，然后把自己的气愤连同十多年前的愤懑宣泄完后头也不回地夺门而出。
    在七中那棵有着百年历史的梧桐树下叶子终于答应我一起报考省师大外语系。
    叶子，我们之间再也不会因第三个人而吵架了对吗？高考前夕我和叶子并躺在我的大席梦思床上时我便问她。嗯。叶子答应着，随即便有液体从她眼角的方向滚落到我的手臂，凉凉的。我希望来生我是一个泥一样的男子，而你还是今生这样如水的女子。我要做你的守护神，而你就是最快乐的天使。说到这里我翻过身朝身旁的叶子看去，盈盈的月光下叶子面态安详，双眼紧闭，上下眼皮的长长的睫毛紧紧地交缠在一起。叶子没有说话，也不知道是否真的进入了梦乡。
    叶子，我相信我们是有着前缘今世来生的。因为佛说，前世的千百次回眸，才换得今生的擦肩而过。那我们在前生该是修炼了多少回眸才换得今世的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呢？前世无从追溯，而今生，一一还是一一，一个大大咧咧的北国女儿；叶子还是叶子，一个温柔细腻的江南女子。她们始终是不离不弃的好姐妹。
    可我知道，总有一天，叶子散落在胸前和肩背的长发会被高高盘起，那时会有一个温情而又有才情的男子在她左手的无名指上戴上一枚精美的钻戒。而叶子和一一呢？我相信她们的故事还没有完。 (责任编辑：百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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