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转眼又到了清明，家里早早来了电话，约定春分后的第一个星期日回故里拜祭祖先。 挂了电话，我内心隐隐不安，回想春节期间发生的种种惊魂事情，不勉头皮发麻。不安中已到了星期五，我上街买了几件礼物，直奔广州省站。
因为清明才放假，所以乘车的人不多，我很快就买好票，上车。车一启动，晕车的我就昏昏沉沉睡过去了。
三个小时后，我终于回到了故土罗定，出得车站门口，十几个摩的司机立即靠拢过来，问我去哪里，要不要坐车？
我甩了甩昏沉的脑袋，摇头，从人群中穿过。
每一次回罗定，我都会到三桥去吹一吹江风，看看怀念的文塔，古老的古城断墙，借以清醒坐车造成的昏沉。江风扑面，坐车时的想吐的感觉就会荡然无存。此刻我一如从前般伫立于三桥，看着碧波倒映霓虹，金黄点点，不觉痴醉。
虽然已是接近晚上9点，三桥上仍是人来人往。一个带着忧郁，眼角似是挂着泪水的年轻女子，在距离我不远的地方，也停下来痴痴望着江水！
我估摸着这女子是和家人或者男朋友吵架受了委屈，男人有时也挺八卦的，我就是其中一个。我好奇于其中原因，有意引女子搭讪，于是故意道：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年轻女子像是没听到，仍是呆望着江水。我不禁感到挫败，连诱一个人开口都不成功，难怪追曾经同过生死的小捷都追不到。
正在我胡乱感叹，暗自羞愧时，年轻女子迅速爬上栏杆，纵身往江中跳去。我一个箭步扑过去，伸手想把她抓住，却只是抓到她的一只冰冷入骨的手，这只手像涂了蜜，一下子滑出我手掌，女子无声无息地向江中跌落。女子连扑腾都没扑腾，随着水花的溅起，向江底沉没。
我无暇多想，脱掉上衣，将手机钱包扔在地上，就想往江中跳，顾不上凭我的水性，是否可以从江中将人救起。
我爬上栏杆待要跳下，却见落水女子慢慢从江中浮起，诡异地看着我笑。我顿时明白过来，原来是一个带着怨气的女鬼。因为我开了天眼，所以看得见她。我朝女鬼作了一个恼怒的脸，爬下栏杆。
此时我身周已围了十数看热闹的人，大概是以为我寻短见的吧！我从容地穿上上衣，向围观的人淡然的笑笑，越过他们往市中心走去。
三桥桥头，一个如频死般神态的老妪，双手拢在袖里，坐在榕树下的水泥基上。老妪的肩膀上，端坐着一只闭眼歇息的猫，隐隐露出两个猫身。
我经过时不禁多看了几眼，我知道，家猫是不会修炼的，能修炼出假身的，应该是狸猫。据传狸猫能修九身，看来这个老妪不简单。我拿出手机，偷拍了一张相。
咔嚓的相机声响起，老妪和狸猫同时睁开眼，炯炯的目光直盯着我。一种充满死亡味道的气息，向我全身袭来。我打了一冷震，结结巴巴地道：看一下时间，按错键了。
老妪足足拿眼盯了我五分钟，才开口说话，声音中是一片冰冷：你有天眼？
我连忙点头。
老妪：看你印堂发黑，此次罗定一行，必凶险异常，能不能平安渡过此厄运，就看你的告化了。你走吧！我一听老妪说让我走，如获大赦，再不看她们一眼，急行而去。从三桥到市中心，途经人民广场，广场旁边是人民医院，旁边还有一个烈士陵园。据老一辈人说，从人民医院到三桥的路段，叫黄泉路，死了的人，都会从这条路经过。幸运的是，今天是星期五，明天很多人都休息，夜晚十点人民广场还是人头涌涌，一片繁华，也许是人气旺的缘故，我一路走来，也没发现异常情况。到了人民广场，我叫了一辆出租车，直向家中赶去。
我家离市中心有二十多公里，过了我所在的镇到村，一路上松林密布，总是经过几座山才看见一个村落。随着中国经济的发展，罗定的村道大部分都铺了水泥，车开起来轻松愉快，很快就到了离我家只有二里多路程了。也许是车子保养不好，快到一个叫“走茶岭”的地方时，车子死火了。车主连声道歉，让我稍等，拿了手电便自顾自修车去了。我等了一会倍觉无聊，竟朦胧中睡了过去。醒过来的时候，车仍然没有修好，我看看时间，已是过了十二点。我走下车，看见开车的师傅正在上罗丝。便问道：还没修好吗？车主带着歉意笑了笑，道：让先生等久了，再过几分钟就行了。我不再说话，站在路边吹山风。远远的松山，闪烁着点点灯火，还听到依稀的说话声。在我的记忆前面的山头应该是一座无人满是坟山的山岗，不可能有人住的。我疑惑地问出租车司机，是否见到远处山头有灯火和声音，司机用肯定的语气回答我：没有。我不觉叹了口气，都是天眼惹的祸。由于近视，我虽然有天眼，望远处的树林却是朦胧一片。我努力眯起双眼，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在树林中胡闹，却听出租车司机欢呼一声：修好了，上车吧！我弯腰钻进副驾座，司机点着火，松离合，加油，车子重新发出一阵阵低沉的的欢呼声，向前方驶去。
车子爬上一个斜坡，便到了“走茶岭”，这个地方我是熟悉的。记得许多年前的八月十五，我和一个小伙伴曾经在这个山头上追过孔明灯。那晚的月亮特别的圆，我和伙伴眼瞅着孔明灯就要落下，怕被别人抢起捡去了，顾不得走入老林的危险，眼盯着前面的孔明灯，没命地追着，没料到脚底下有一个大坑，竟跌了进去。坑里是一些腐烂的衣服和木板，掉进里面只觉得全身冰冷，阴风向四面八方袭来（我后来想起，才知道这是一个埋死人的棺材坑，捡骨迁葬没多久的）。当时我也没多想，爬出大坑就向前面急赶。§脑海中闪过一幕幕往事，却不防出租车司机一个急刹，我的头由于惯性重重地撞在前面的玻璃上，还好车子开得慢，惯性力不大，没撞破玻璃，我的头也幸运地避免了破洞流血的噩运。我捂着被撞的头部，侧目向司机恼视，却见司机一脸惊恐的看着前方。我转过头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几个面目狰狞的鬼跑离一张虚空的纸台，向山中隐去。台台上摆没了鸡鸭鱼肉，一个没跑的中年男子，正抓着一块鸡肉大嚼。在众鬼跑离后，纸台渐渐消失，鸡鸭鱼肉也变成了一堆堆的泥土，再看中年人时，还在大口大口地啃着土。虽然见过不少的鬼，此时我的头皮也忍不住发麻，出租车司机早就全身筛康似的抖了起来。我拍了拍司机的肩膀，问道：你都看见了些什么？司机用颤抖的声音回道：我…我看见一个人在吃泥！我点点头，司机看不见鬼，所以一直看见的，都是中年男子在路边自个吃泥。我尽量保持平常的声音，对司机说道：你别害怕，这个男人可能是喝多了，我下车去看看。司机一把拉着我，你…你别…别下车，这是…这是传说中的“鬼食泥”，那男子一定是被鬼迷了。你下去会有危险的。
我朝司机做了个感谢的笑脸，拂开他的手，下车向中年男子走去。走近一看，却发现中年男子是我家对面山同村的人，外号“酒鬼”，此人酒量一般，但老是逞能，常在村口的小杂货店里打上一斤半斤散酒，与一班闲人同饮。据说有好几次，酒鬼还没回到家，就在回家的山岭上醉得睡过去了;还有好几次洗澡的时候脱了衣服，就倒在了澡间。&我俯身到酒鬼耳边，大喝一声：酒鬼！事实上我忽略了一件事，被鬼迷的人，就像梦游的人一样，如果自己不知道有梦游症，胆气又小，突然被外界干扰而清醒，会吓得吐白泡或者死亡。值得欣慰的是，酒鬼并没有出现吐白沫和昏死的现象，只是茫然地地看着我，眼睛里没有一丝神采。也许被鬼迷的人就是这个样子的吧！谁知道呢！毕竟是村里人，我不可能扔下酒鬼不理的。我叹了一口气，将酒鬼扶起，捏着他的嘴，让他将泥巴吐出来。在我忙碌的时候，出租车司机颤抖着把车掉了头，我还没来得及说话，早已一溜烟跑得老远，那速度，不输于世界级赛车手。酒鬼在一翻呕吐后，恢复了一点神智，用死鱼般的眼直勾勾地盯着我看。我借着月光，对上他的眼睛，头皮阵阵发麻，全身起鸡皮。酒鬼开口了：你是范统秋秋？（注：我身份证的名字是范统，乳名秋秋，老一辈看着我长大的人都叫我秋秋）我挤出一丝笑容，回答：酒伯，是我哦！你咋在这里呢？酒鬼茫然地思索，道：我也不知道是咋回事，我在罗定水厂上班，今天加班到十点才下班，踩着自行车回家回到这里时，就迷糊了。依稀记得当时有村庄摆酒，叫我停车喝两杯再走。我加班又赶了十多公里，又累又饿的，也就不客气和他们吃了起来！谁知道竟然到了这里！我暗叹一声，心想：这哪里是有人家摆酒宴，分明是被鬼捉弄了。
我还想询问，却听见半空中传来几声夜鹤的叫声，如泣如诉。小时候我最怕这种夜鹤的叫声，总认为是鬼总认为是鬼的厉叫。几声鹤叫，直吓得我双腿一软，差点摔坐地上。我抬头看向半空，夜鹤早已去得老远。凝神倾听，只听到一片蛙声，夹杂着初生小孩的哭喊。我陡然间想起小时候在这条路边看见的死婴，半块脸的眼睛和耳朵都被老鼠吃掉了，露出半边不硬的骨头。我不自主地哆嗦了一下，不再向酒鬼问话，推起倒在路边的自车，对酒鬼道：快上车，我载你回家。酒鬼似乎又清醒了几分，一点也不含糊，赶紧坐上自行车尾架。
我用力的连蹬几下，自行车如箭般向前驶去，冲出两道冷风。走出老远，背后隐约传来凄励的呼喊：我不是有心打死孙子的，冤枉啊…！紧接着传来一声枪响。我脑中一下子闪过前几年因和媳妇吵架，用木棍打碎孙子脑袋的一个老人，在经过法院审判后，就是在“走茶岭”执行的枪决，当时我还到现场去看了枪毙的过程。我暗骂一声：今天是什么鬼日子啊！咋老是见鬼呢！骂归骂，内心的恐惧促使我没命的死蹬自行车，迅速逃离此地。
回到酒鬼家时，他家养的十几条恶狗，啮牙裂嘴的拼命朝我狂吠。我远远的站着不敢动弹，酒鬼则跳下车，喝止狗叫声。屋里亮起了电灯光，只见酒鬼老婆揉着惺忪的睡眼，打着手电走了出来。：这么晚才回家，又死哪里喝酒去了？看见我时不由一愣：秋什么时候回来的？快进屋里坐！我朝酒鬼老婆挤起笑脸：婶娘，俺回来行清呢！刚好碰见酒伯，就一起回来了。婶娘：你饿不？坐车还没吃东西吧！俺去煮些面条给你吃！§我连忙制止：婶娘别客气，俺吃过了。你把酒伯先扶进屋吧。婶娘此时也看到了酒鬼的异样，连忙把酒鬼扶进屋。在屋里坐定，婶娘问我酒鬼是咋回事，我含糊地说碰到不干净的东西，婶娘一听是这回事，不再说话（乡下人迷信，晚上是不谈论鬼的）。
我安慰了婶娘几句，到屋外打了些“黄茅”和“橘子叶，吩咐她给酒鬼放水里洗澡，便充充告辞而去。婶娘把我送出门，便自顾去忙了。（上面的打字改拔，充充写错，应该是匆匆）。酒鬼的家建在半山腰，我乡下的家就在他家对面的一个山头，两山相隔的地方是一块块的农田，种满了稻谷。我打着婶娘给的手电，下了她家的山岭，沿着山脚的公路直行。四月的月亮照在水泥路上，就像一条银带，朦胧中却又带点神秘。田洞里的蛙声像一首热闹的交响曲，此起彼伏。路边的草丛不时发出“麻虾”的鸣叫（麻虾在乡下是鬼的化身），给本来不让人害怕的夜增添了一丝诡异。
我关了手电，感受着初夏的夜，仿佛忘却了工作的困扰，人与人的争斗。黑夜里一个身影从路的另一边走过，我看得真切，是村里的十伯。我很奇怪一个老人大半夜的游荡于路上，立即打招呼：十伯晚上好，去哪里啊？十伯好象没听到我的话，轻飘飘的顾自走远了。我摇了摇头：年纪大了的人，耳朵就是不好使！下了公路，穿过田径，再前面是一张防干旱的鱼塘。刚下了田埂，就听到鱼塘附近传来隐约的小女孩吵闹声。我心中暗暗奇怪，据我所知，这鱼塘并没有人看塘的，以前看塘人的泥砖屋，也早已在一场大雨中塌掉。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我渐渐向鱼搪走近。只见月光下，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正在靠鱼塘边的相思树旁玩耍，一副自得其乐的样子。玩得正高兴，不意竟摔了一跤，径直向鱼塘滚去，小女孩惊恐地叫着“爸…爸…”，水立即向她嘴里灌去，几秒钟后，便彻底的被淹没在水里。我看得心“砰砰”直跳，压抑着救人的冲动。因为我知道，这个小女孩并不是人。我尽量装啥也没看见的样子，从水塘的基坝急急走过。一过了鱼塘，我放开脚步，用百米冲刺的速度朝山岭上几十米外的家跑去。
（未完待续）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