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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之字而农，衡阳人。崇祯壬午举人。桂王时，以荐授行人。光绪三十四年从祀孔庙。有《买薇稿》、《漧涛园初集》、《姜斋五十自定稿》、《六十自定稿》、《七十自定稿》、《柳岸吟》、《落花诗》、《遣兴诗》、《和梅花百咏》、《洞庭秋雁字诗》、《仿体诗》、《岳余集》。
（刘献廷《广阳杂记》：王而农先生壬申岁已八十矣。隐居山中，未尝入城市。其学无所不窥，於《六经》皆有发明。洞庭以南，天地元气，圣贤学脉，仅此一线耳。 《沅湘耆旧集》：船山先生号姜斋，又号双髻外史，中岁称一瓢道人。南渡後，走桂林依瞿忠宣，荐授行人司行人。崎岖楚、粤、滇、黔间，备历艰险。後以母病，间道归，遂不复出。缅甸既覆没，益自韬晦。尝匿常宁瑶洞，变姓名为瑶人。已筑土室於石船山，名曰观生居、败叶庐，又曰湘西草堂，晨夕杜门著书，沧桑黍离之感，生死不忘。其学深博无涯氵矣，独不喜陆子诤、王伯安之说。原本渊源，尤在《正蒙注》一书。往复辨论，所以归咎於上蔡、象山、姚江者甚峻。其志行之超卓，学问之正大，体用之明备，著述之精卓宏富，当与顾亭林、黄黎洲诸老相颉颃。精研《六经》，诗其余事。词旨深敻，气韵沈郁，读之如夏鼎商彝，如闻哀猿唳鹤，使人穆然神肃，翛然意远。 曾国藩《文正集》：先生匿迹湘西之石船山。荒山敝榻，终岁孳孳、求所谓育物之仁，经邦之礼，穷探极论，千变而不离其宗，旷百世不见知，而无所於悔。先生殁後，巨儒迭兴，或攻良知捷获之说，或辨《易图》之凿，或详考名物、训诂、音韵，正《诗集》传之疏，或修补《三礼》时享之仪，号为卓绝。先生皆已发之於前，与後贤若合符契。虽其著述太繁，醇驳互见，然固可谓博文约礼，命世独立君子已。 （田按：船山先生博通经史，阐明正学，允为儒者之宗。究心吟事，自述早年问津北地、信阳未就，而中改从竟陵，晚乃和阮和陶，取境益上。自定为《五十》、《六十》、《七十》三稿。余谓先生诗，讲学则拟白沙、定山；摹仿则师汉、魏、盛唐，下逮於明之作家，无所不拟。其论诗则薄宋、元、犹是七子成说，而於东坡、山谷亦多诋諆之词，未可尽为典要。然其学问深邃，才力宏富，古体时与魏、晋、盛唐合辙，七律、七绝，音调洪亮，词旨沈著，可与遗山、山谷分席。又其遭时多难，嚣音屠口之作，往往与杜陵之野老吞声、皋羽之西台痛哭，同合於《变雅离骚》之旨。即专论诗，亦明季一作家也。） ○拟古诗四首 临歧送远道，春草生道傍。春草生有时，远行去无方。逝水无西归，游子怨流光。高台多夕风，平原足晨霜。去者日益永，留者情益警。玄云迷四郊，方望不得骋。思君褰罗帏，灭烛无余影。弃置良独难，没生誓幽秉。 阳春二三月，绿草被修路。青林无鲜华，啼鴂互晨暮。凄彼泉下人，不知春风度。驰驱无返辙，谁者为新故？往古既复然，非我独忧惧。天物各推迁，胡为滋惊怖？虑苦不得甘，蚤计良已误。灭性以求真，浮光栖月露。鼎鼎百年中，含情抱贞素。 日落登崇冈，顾望青天高。四维何茫茫，浮云但萧骚。群动既已息，吾身若秋毫。自非精诚彻，蠕动徒已劳。精魄无固存，奄忽成焄蒿。及今百年内，何者终吾操？ 古人不可期，今人当奈何？对酒乍相忘，援琴发清歌。适意方在兹，忧患徒相加。愤世而忘己，吾生亦有涯。商山采芝人，迹迩心自遐。○君子有所思行 天道不可见，往来孰令亲。求仁信由己，循我得其真。宿粮陟穹谷，问彼度世人。浮屠东入汉，老聃西去秦。骛神离宝命，景搴轻尘。屈理逐所欢，淫曼增迷沦。孟轲丧齐梁，辩言隐千春。坚垒拒输攻，墨守固重。倾筐贵所真，室远愿不伸。夜闻曷旦急，秋惊络纬新。时哉随逝水，极渚暇逡巡。 ○拟阮步兵咏怀 凉风西南来，吹此浮云兴。连卷相异态，奄忽如有凭。日暮灵雨飞，消释如春冰。步上西南山，挥手谢太清。肝胆一胡越，百年非我生。明灭随须臾，吾心固不能。 ○云山妙峰庵云是申泰芝炼丹处 松阴合绿雾，木末飞空光。幽嚼既云密，遥情已长。首夏积翠鲜，亭午条风凉。烟容澄岳壑，水气辨蒸湘。圆宇目所镜，孤立心未央。寓形俄邂逅，仙游昔回翔。恻彼鸾鹤情，引兹丘海望。羽蜕固有待，仁乐讵无方？怀炎登天庭，悲忧陟首阳。缮性良有藉，终焉胡弭忘？ ○瓜圃夕凉 微月流西岑，初萤明青川。夕雨一以息，樾径珠露泫。窅尔释倾疴，泠然得静善。吾生岂不夙，物役固未浅。往昔从弃捐，今怀何缱绻！精灵寓天宇，昭涤随游衍。所思来者遥，孰俟心期展。脉脉霄汉间，悠悠寄孤撰。） ○广哀诗（有序 追平生交游，凋替之频仍，老栖岩谷，惟病相耦而已。夫之自弱冠幸不为人厌捐，出入丧乱中，亦不知何以独存。诸所哀者，或道在死，或理不宜死，及其时相辏会，以靖其心，以安其命，而不肖独参差了然者，蔑论箴石，即告语亦杜口矣。德业、文章、志心行自有等衰，非愚陋所敢定，抑此但述哀情，不以隐显为先後，因长逝之岁月序之。杜陵《八哀诗》，窃尝病其破苏、李、陶、谢之体，今乃知悲吟不暇为工有如此者。） ○管中翰嗣裘（字冶仲，说李定国迎跸拒孙可望不果。甲午遇害於永安州。） 昴毕南北街，牛女东西涯。分合各有故，精灵终不欺。之子自跅弛，吾生本钝迟。岳阴义愤激，崧台俯仰悲。雨雪封层峦，风潮荡绋纚。翦灯语自协，迷影闻者疑。骀宕吐丹虹，交映为雌霓。临歧一执手，毕命成参差。君速沅芷驾，白日照幽思。秘计誓齑粉，吾君在忧危。事左果致命，天倾难独支。哀哉负密约，非但泣长离。欲传幽蚃心，未许流俗窥。魂爽傥梦遇，落日回坤维。 ○南岳僧性翰（丙申没） 畴昔天狼骄，窜身潭龙吻。蛰龙不我攫，亲旧但笑听。飞云护杖屦，匿影度阮急。侧闻莲花峰，去之云中近。缁素不相疑，泥滓为拭抆。羹芋或相贻，雪蕈偶同捃。不足恤死生，依之全曲谨。往来遂频数，登眺蠲疾忿。杂心非谢客，妙晤异庞蕴。为有神骏赏，激扬忠愤隐。行歌方亢爽，社稷已齑粉。烧灯相向悲，坐待钟声殷。义旗同崎岖，亻贲败无郁菀。笑指楼阁烬，一如暮落槿。垂死犹致声。心魂尚合吻。潭云空凄迷，回望增悲愍！ ○康州摇追哭督府义兴相公是去秋同邹管二中舍会公地 可怜康州城，泷水从南来。龙旗翩翩去何繇？苍梧迷密云不闻。秋风起，秋叶飞。旗翩翩，去不归。乌头黑，雀舌白。城上飞，声哑哑。羽林军，神厩马。昨日灵羊溪，今日康江下。扬花自飞鸟自栖，相公白清浔西，康州城下生蒺藜。 ○箜篌引 弹箜篌，击鼍鼓，留君君不住。素丝玉壶白水清，博山兰膏飞烟轻。华月微风吹凤笙，他人不语君含情。胡为乎凌狂波而乱流，从君不果心繁忧。东海之鱼不可得，西飞之鸟不可留。往者不谏，来者徒伤。寸心炯炯明月光，千里万里随君傍。君凌浊水不见影，青天高悬独傍徨。 ○不寐 夜火榜人惊，江沙依舸平。落花逢昨日，潮月应初生。芳草空凝望，绿云讵有情？含凄愁梦杳，鱼柝警严城。○过李为好山居信宿 紫雪桐花落，绿烟莎草凝。闲阶斜日转，薄箑绪风胜。消息中宵酒，过从太古僧。淹留春病减，君似一条冰。○待于礼 望望还相待，悠悠问此心。禽归孤树夕，月上半峰阴。稻径迷纡折，荷香送浅深。琅然琴韵在，莫止动游鱏。○早春余雪属目偶成 湿云飞不起，一半雪光欺。药裹犹畴昔，莺花笑几时。乌藤苔露坠，白袷柳风吹。知否韶华借，闲心早自疑。○四月一日 莫更惜春光，迟迟爱景长。栋花三日雨，燕子一襟凉。鱼影深摇绿，梅腮已上黄。韶华读史过，天地尽清狂。○露坐和白沙 不辨香何际，回塘有芰荷。风来已良久，月上见微波。草气从凉净，星光在宇多。韶英吾识汝，枯竹有鸾歌。○衡山晓发 击汰迟枫浦，归心就翠微。江空双岸古，天小众山围。岳气云侵县，墟烟月掩扉。松杉回望裹，一谷曙光飞。○病 炉火微红壁影遥，窗明残雪远山椒。人间今夕寒宵永，故国残山老病消。玉历有年成朽蠹，青编无字纪渔樵。闲愁四海难栖泊，药铫松声滴暗潮。○江行 虔兵入卫气骄横，归路庐陵屡夜惊。取次渚宫成贼垒，萧条淮北尽空城。家山近望怜征雁，溪路含愁听早莺。还恐南枝栖不稳，晓来星影射长庚。○耒阳曹伯实翁丈招同陈耳臣广文访杜少陵故墓 孤城斜召射荒丘，华表苍烟对荻洲。郢树秦城悲弟妹，天清野旷吊孙刘。伤心素陈涛恨，回首寒砧白帝秋。莫向江湖怨飘泊，人间还有水西流。○读指南集 扬州不死空坑死，出使皋亭事未央。鸣鴂春催三月雨，枫林秋忍一林霜。碉门鹤唳留朱序，文水鱼书待武阳。沧海金椎终寂寞，汗青犹在泪衣裳。○秋雨同子直 秋阴何来飞雨淙，杜陵叹之后尧江。井桐已落不知数，水鸟无愁聊自双。游屐几曾过柳岸，青尊只少对兰缸。犹传锦字开幽独，湿月穿云上小窗。○元日过子直弈 今日何年复岁朝，晓窗新梦试逍遥。韶光流转谁消息，春赏殷勤久寂寥。竹径云深通绿霭，兰芽雨沁透红苗。高斋弈散前溪路，回望炊烟隔小桥。○长沙旅兴 江上红芽始试春，乳莺调语正迎人。人间韶日还相识，花下喧风已试新。鹤杖恰逢苔迳软，渔舟初绕碧波匀。乘乘生事余年在，随处桃花可问津。○遣怀 乾坤极目不消愁，生事峥嵘只敝裘。渔艇可容人钓雪，故乡还似客登楼。探梅的丹砂蒂，问月殷勤白玉钩。尽有风光相假借，无妨孤棹试中流。○春山漫兴 余春春闰太从容，即次莺花老渐慵。送夕柳边斜照浅，留寒雨外湿云重。烹龟自惜千年表。放鹤先栽九里松。人事天情宜痼疾，草堂曲曲暮烟封。○元夕 望月竛竮出浅霞，背人约莫数年华。垂杨向夕惊新绿，蜡炬停风结小花。寂历影堂香篆静，萧清春迳藓纹遮。南檐欲问平安竹，好护刘瓛处士家。 ○春兴二首 嬉春迟暮老廉夫，长卧归休旧酒徒。不分傅家《三传》在，从来亡国一身孤。玉钱月影窥双鬓，碧海云波认五湖。一味龙锺供世笑，苍天还识老狂无？ 楼空山远湿云蒸，返景长天暝色仍。千里湘皋归雁雨，九江春水钓鱼灯。马殷冢在生新草，陆逊营荒挂古藤。梦里白苹洲上月，遥遥北渚接黄陵。○五月前一夕唐心如以近诗见问病废夜读久矣即夕口占寄意 榴花因雨不得红，溪荪浃露青烟丛。明朝谁续五丝缕，新月初弯一线弓。楚国神弦惜往誓，山中桂树思悲翁。纸窗晴日能相借，锦字凭开雾眼空。○病起 白发重梳落万镫，鍰花镜影两堪惊。水金丹诀闻方士，土木参膏累友生。故国余魂长缥缈，残灯绝笔尚峥嵘。悬知药力消冰雪，未拟垂杨听早莺。○昔梦 昔梦闲情一枕蠲，闲愁过眼万心镌。湿云叶叶垂虹外，归鸟泠泠晚照边。磵草自分寻药径，湖天谁泛钓鱼船。西清斜月能消得，片玉轻松半影悬。 ○雨余小步 莲花莲叶柳塘西，疏雨疏风斜照低。竹箨冠轻容雪鬓，桃枝杖滑困春泥。垂虹疑饮双溪水，砌草新添一寸荑。不拟孤山闲放鹤，鹁鸠恰恰向人啼。○宿别峰庵庶仙策杖来慰时方从哭送先兄归垄 幂幂苍烟护小桥，回峰斜引上方遥。归禽邀日沈平楚，宿露泠风润绿蕉。白发共怜镫影瘦，青山未遣泪痕销。凭君昨日山阳笛，吹彻寒冰慰柳条。 ○别峰庵二如表长老类知予者对众大言天下无和峤之癖者唯船山一汉愧不克任而表师志趣於此徵矣就彼法中得坐脱其宜也诗以吊之 延陵未识披裘客，杨亿还疑转盼僧。银地界中金屑眼，热油铛里雪山冰。相逢歧路双趺印，顾笑悬崖一杖登。今日重拈唯荐泪，秋山叶落冷枯藤。○绝句二首 名花珍重试芳丛，白酒朱旗醉晓风。近日园亭荒落尽，百钱买得一窠红。 《河满子》污歌声断肠，人间难挽是斜阳。桃花零落留桃叶，簸荡春风一倍狂。○乐府 西腔摇曳接龙游，生遣无愁果有愁。玉管金尊人尽哭，梧桐无叶不悲秋。○哭欧阳三弟叔敬沈湘 菖雨苹风杜若香，《怀沙》千古吊潇湘。迟回怕唱《招魂》曲，不信人间别已长。○南岳摘茶词 晴云不采意如何，带雨掠云摘倍多。一色石姜叶笠子，不须绿箬衬青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