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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十二月里的一天，同往常一样，凤诚在家剪干蕨，一毛五一斤，凤诚从早剪到黑，也只能剪上十来斤。跟往常不一样的是凤诚这天剪得有些心不在焉，她在想：是去崔老太家，还是不去呢？总归是要去的，一千多块呢！
正想着，亮子放学回来了，他惴惴不安地望着凤诚，没敢出声。凤诚当作没看见亮子似的，她板着一副面孔，剪，剪，剪——里屋别的什么东西也似乎被她剪断了，连着蕨菜的尾部，掉落在竹篮里，一声一声的！凤诚的心里的怒气还未散去，就像一场大雨的结尾处，那时正滴答滴答着呢！
亮子明显是感受到一种令人紧张的气氛，他不知所措地站在厅堂的门边，时而用左手去绞右手，时而又倒过来绞着；他的左眼里的眼白习惯性地将瞳孔往眼角挤，斜斜的，看起来——怪怪的；他连书包都忘记放下来了，这要是在往日，他早就把书包甩到一边，跟街上的孩子野到一块去了。
咔嚓。咔嚓。咔嚓。凤诚手上的动作更快了，她一不小心，剪刀咬到了左手食指，血止不住地往下流。呜哇。呜哇。呜哇。亮子终于哭了出来，其实，自打从学校出来，他就想哭的，可他忍住了，因为他想起爸爸妈妈在电话里跟说过的话：在家要听外婆的话，不要动不动就哭，哭的次数多了，就会变成女孩子。
风诚也见不得亮子哭，她觉得亮子的哭声像一把尖利的刀，特别是那一声声：“妈妈！妈妈！我要妈妈！”这把无情的刀子又在剜凤诚的心窝窝了，她吼：“哭什么哭，再哭的话，外婆不带你了，把你扔到广东去！”
亮子一下子止住哭声了，他走到里屋，扯着凤诚的衣角，斜着带泪的眼睛，说：“外婆，外婆，我不哭了，你不要把我扔到广东去，好不好？”“好，你把书包放下，外婆带你去崔老太家。”凤诚边往受伤的手指上抹线香灰，边说。
去崔老太家的路不远，就在喇叭口的北面，七、八钟就可以走到。可是凤诚这一路走得太漫长，好几次，她都想带着亮子原路返回，但是她咬咬牙，还是走了下去，她想：总归要去的，要一千多块呢！
崔老太佝偻着背就伏在屋门口的矮凳上，蹲在她一旁的是华子，他跟亮子上一所学校，且是同一个年级、同一个班级。
想必是天色黑了下来，屋里的光线过于昏暗，又加上崔老太觉得开灯太费电，所以她才把剪干蕨的阵地转移到了屋门口，好借着渐渐弱下去的丝丝亮光，多剪一些。
这一老一少正忙活着，见凤诚到来，崔老太吃力地起身，招呼凤诚坐下。而华子见到亮子，立即扔掉剪刀跑开了，像是老鼠见了猫。亮子却急了，他指着暮色中的那一团飞快地跑动着影子说：“外婆，外婆，是他，是他，就是他推我的，就是他把我的眼镜弄坏的！”
崔老太——太老了，老得听不清亮子在说什么；崔老太——太老了，老得看不清华子跑动的身影。
唉。
凤诚叹了一口气，虽然她打了定了主意必须要来崔老太家一趟，但是此时此刻她又不知从何处说起。她看着眼前的这一间渐渐被夜幕吞没的土坯房子，她想着这间土坯房子的那个长年病卧在床的男人，她想着为了治好那个男人的病而经年在外打工的女人——她什么也说不出口！
凤诚有些堵得慌，她只好带着亮子迅速离开。黑夜里，看不清凤诚和亮子的身影，只听到一阵或轻或重的脚步声以及如下的一段对话：
亮子：“外婆，我想重新配一副眼镜。”
凤诚：“好。让外婆想想：配一副眼镜要剪多少斤干蕨呢？”
亮子：“外婆，华子回屋里了吗？”
凤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屋，不回屋里，回哪里呀？”
… …
作者简介：
郭伟，男，湖南常宁人，80后，现居东莞，电话：13168406611 QQ：3616575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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