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有人在临终前,居然唱着歌评价自己即将到来的死亡:“太山坏乎!梁柱摧乎!哲人萎乎!” 换成任何人,敢这样自吹自擂,绝对会被口水淹没。可惜,这人是孔子。他的入室弟子颜渊说,“仰之弥高,钻之弥坚”;算是私淑弟子的司马迁则说,“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心向往之”。丝毫也不觉得他老人家狂妄。 不知任、季二老携手驾鹤而去时,是否也有“太山、梁柱、哲人”的哀叹,但颜渊和司马迁的赞叹,却让我感同身受。 《左传》有云:“一之谓甚,其可再乎?”但老天似乎故意和我们过不去。中国学术硕果仅存的双子星,夺走一颗已经过分,还要夺我双星。我们只能痛恨天地不仁,“天丧予,天丧予”。 不过,看见另一条新闻后,又有些为二老庆幸。中国科协在他们双双辞世前一天,刚刚发布全国科技工作者状况调查报告,其中赫然在目的是:55.5%的科技工作者表示:确切知道自己周围的研究者有过至少一种学术不端行为。其实,关于这个问题的新闻和评论,近年来可谓汗牛充栋。考虑到中国人的性格,真实情况可能更严重。这是何等混乱的学术现象,这是怎样污浊的学术空气。而归根到底,这背后有一个令人发指的学术制度。 道德文章举世景仰的二老,只怕是实在忍受不了这般乱象,于是乎翩翩归道山,落得清净自在。沧浪之水,已经浊到给他们濯足都不配,还留恋什么?而留给我们的问题是:二老在世时,他们皎如日月的学术生涯,可以清晰映照满世界蝇营狗苟的学术投机者;现在,镜子没了,可肮脏的脸因此就干净了吗? 巧合的是,任继愈的名字,有“继承韩愈”的意思;季羡林字齐奘,更是“追随玄奘”的理想。二老真如韩愈所说,“居今之世,行古之道”;更像苏轼的名言,“一肚皮不合时宜”。尤其是当孔方兄让社会剧烈转型之后,金钱代表成功的实用哲学,终于迎来了扬眉吐气的好时光。早已不是象牙塔的学术界,甚至成了拜金主义的急先锋。在这股滚滚浊浪之中,二老枯坐冷板凳的消瘦身影,显得越发孤独寂寞。 我们也曾经借助现代传媒手段和广告营销策略,人造了一堆“大师”。不过这种魔术除了欺世盗名招摇撞骗之外,起不到半点“为往圣继绝学”的作用,“为往圣绝学”还差不多。 如二老这般宗师,他们的学术也许难以普及。但正如珠峰虽登临者稀,却永远屹立,指引我们通天之路;作为人类思想的精华,学术巨匠的存在,从来就是一个社会创新和探索精神的象征。假如彻底失去,我们就完了。但那不是天丧我们,而是自我毁灭。 (责任编辑:百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