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是山庄最后一个坐花轿出嫁的闺女。
姥姥把她的大辫子剪掉,闺女时光一下子消失。
山回路转,柳暗花明。我来了。
攀沿在崎岖的羊肠山道上,牵着姥姥拉长的目光,美好的歌谣却在心中忧伤地唱着。
我是母亲的第一个儿子,被40℃烧坏了2岁的身体,如塌方的石头,堵住了山庄的路。
山回路转,柳暗花明。明暗之中,姥姥一边做针线,一边反复地叹息:“你娘是山庄最后一个坐花轿出嫁的闺女……”
叹息后的故事,缠绕在我缥缈的梦里。
山庄,树木丛生的山庄,野菊灿烂的山庄,姥姥和奶奶的小脚像梭,在山路与山路之间,为儿女织出了一张决定命运的网,让他们相依为命,辛辛苦苦打捞生活的种子,播撒在光阴里。山回路转,柳暗花明。母亲总像忘掉了伤痕,像永远坐在花轿上,在漫山遍野的野菊丛中,望着我灿烂地笑。
我们的头顶天高云淡,大雁南飞。
于是我不再自卑,一步一步站起来,摔打在羊肠山道上,去寻找山庄的疼爱。
我的生命很小,很脆弱,但我的心很大,很坚实——一切因为有爱!
山回路转,柳暗花明。那峡谷里清冽的溪水,牵动着我的梦幻,跳跃着我脚步的浪花,紧紧系住山庄,在我的命运里打下一个永远解不掉的结。
我跟着表哥表姐们,去挖野菜,去拾柴草,去掏鸟蛋,或挤进石板小学屋,读姥姥们不认识的时代……
从山林中回来的姥爷,旱烟管浓香弥漫,那股浓烈的气息诱惑我,钻进怀里掏出苹果、大枣,还有梨……
山回路转,柳暗花明。太阳永远从东山出来到西山落下,那流水永远从北山南山聚集到庄前……
我在山庄的爱抚里长大,痛苦不再是痛苦,伤痕不再是伤痕。虽遭遇病灾改变了身体的形状,但那被野菊滋养的心灵,永远使我的心像山庄的秋天灿烂丰实!
当我走出山庄回望,总看到银发闪烁的姥姥,在门口目送母亲的大花轿,望着我慈祥地笑。
山回路转,柳暗花明,我们的头顶永远是天高云淡,大雁南飞。
那闪烁着的,才是生命最永恒的光辉啊!
姥姥老了,母亲也老了,我也将会老去,但那闪烁着真善美的日月光辉,会闪耀在我朴实的诗歌中,永远照着身后的孩子向未来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