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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昆霈:素 手 丹 青

时间:2011-10-10 13:08来源:衡阳县一中蒸水文学社 作者:谢昆霈 点击:

 

(一)雨天
江南永远是笼在迷蒙烟雨中的水墨画,飞花飘絮,青石暗苔,小船石桥,全洇湿在细细的雨里。
这样凄迷的美丽画卷,天下又会有几个画师能将它完完全全地落在纸上呢?大概也只余下那个被称为“素手丹青”的画师吧。“素手生梦笔,丹青惊天家”是人们给她的赞言。据说她曾在朝阳台为天子作一幅“龙凤呈祥”,连续三天,朝阳台吉光万丈,紫气升腾,在此之后她便不知所踪,而天下寻访她的人也多不胜数。
我撑一把二十四骨的竹骨纸伞慢慢地走过光亮的青石路面,身边走过一些淋雨的清秀女子,温婉如玉兰。我忽然想起五年前的那个雨天,我第一次遇见了云霁——一个来去如云的女孩。她拿着一把绘了远山的油纸伞自在地淋雨,眉间是与我抑郁的表情完全迥然的悠然惬意,皓白的右腕上缚了一串小小的银铃,细碎的泠泠清音很是悦耳。那时的她,像一朵初开的玉兰般清新怡人,轻轻一个旋转,衣的下摆便翻飞如蝶,深深的印在旁人的心里。她栀子般洁白的面颊粘着几缕潮湿的黑发,是这幅小镇水墨画最好最美丽的点缀。
江南的雨,就像那些小家碧玉般秀气,悄悄地落进眼里,渗进心里。云霁喜欢雨,特意赶到江南来看烟雨楼台。而我却非常讨厌雨,我生命中的大事全发生在雨天,所以,曾经我想过逃到一个没有雨的地方,安稳一世。可是我却在江南这个常年下雨的地方呆了数年,且藏起了不想追及的过去,。
那些大事都在我心里扎了根,连成片,无法拔除,若是强硬拔除,反而是连着血肉,让心千疮百孔。疼痛只有自知,我从来不是一个柔弱到一定要去依靠别人的女子,至少苍梧是这样说的。
遇见苍梧也是在一个阴雨绵绵的天气,我坐在茶肆里看窗外泼天的雨水。他撑了把黑色镶金的丝帛伞,月白的长衫下摆被雨水全部浸透,衣角嗒嗒地不停滴水。
江南的风流公子太多了,所以我也没有太在意,继续用茶碗盖拨开水面上的茶梗和浮沫喝口茶,不禁皱皱眉头,清苦的茶汤真不如微甘微香的花草茶对我的胃口,只好转而去吃面前的几碟小菜,还算可口。
那个男子落座后并不急着来杯热茶,而是询问小二有关“素手丹青”的事情。小二倒是对这种客人司空见惯,见到银锭子立刻巧舌如簧眉飞色舞地介绍起“素手丹青”,看样子这番话都可以倒背如流了。
“‘素手丹青’?客官,您可真是找对人了。别的事情我还不敢说,‘素手丹青’的事情我知道还不少。这可是画师界里绝对的顶级神秘人物。三年前的那幅‘龙凤呈祥’就不用我说了,听说最近‘素手丹青’受天下首富千函焰之邀绘制一幅画,近段日子已经到了名镇风坊。客官,您要是想一睹‘素手丹青’的真容可是要先预定一间上好的客房,现在风坊的客房几乎天天客满……不过,‘素手丹青’在朝阳台作画时都戴了面纱。”
“我知道了。”男子打断了小二的话,“来一壶热酒,一盘芙蓉饼和琥珀初成,千山不败和清雪碧合。上得快些。”
因为下雨,茶肆里人并不是很多,虽然也有几个避雨的人,我在袅袅的热茶雾气里听见他说的菜名不禁愣了一会儿,这菜点的可不简单啊。
就在这个雨天,我认识了苍梧——一个绝对不简单的人。
                       (二)苍梧
漫天的雨还在下,风有些凉,我慢腾腾地走上石桥,细致缄默的百年石板有凹凸的小坑,蓄满水,微微沾湿了我的绣鞋。
苍梧站在桥上,倚着栏杆独自浅酌,没有带伞,一身夹了银丝绣纹的海蓝色长衫已经湿透了。
“她还没来。”我走到他身边,斜斜地把圆润的伞柄靠在肩膀上,看他假装慵懒实则敏锐的样子。
他的眼里闪过一丝精芒,依旧是懒散忧郁的样子喝了口酒:“你说话的时候可是肯定的语气啊。”
我收起伞,让自己留在雨中,落到脸上的雨水令我一惊,似乎又看到多年前的悲伤往事——飞溅的雨水,满目的伤痕,无助的哀号。静静心神后我问他:“苍梧,你能否告诉我你就那么确信传闻中的‘素手丹青’是女的吗?”
苍梧拿起酒壶,仰头喝了一口,然后他问我:“蓝宁,我们认识多久了?”
“快两年了。”我想想说,伸出手去接一片飘来的花絮,无奈花絮打了个旋就落在水面上,引得许多鱼儿来咬食。
“两年!?我一直当你是知己。”苍梧叹惋着,再次饮一口酒,似乎在悲叹天下谁人知我心。
他的那张脸写满悲天悯人,似乎意在感化众生,不过我却不在其间。
“两年前的那个雨天,我们见面的第一次,记得我们为什么会聊天吗?因为我问你,从你的语气里我感觉得到,你认为‘素手丹青’是年轻女子。你承认了,但却一直强调你从未见过她。若说我对你的背景不好奇是不可能的。”我还是稍微避开问题的敏感点回答。
“呵呵。”苍梧看似豪爽地笑了,“你的回答很中肯。”
雨似乎小了些,雨丝冰凉冷漠,探听话中的虚实。我把伞靠在桥栏上,手背在身后,右手探入左袖,一粒粒数过手臂上的小串水晶念珠。这串念珠一直深藏在袖内,是我平静心神之用,连云霁都未曾见过。
“你等她多久了?”我重新撑起伞,用手绢拭去额上的雨水,然后偏着头拿过他面前的一只酒杯,为自己倒杯酒驱寒。气温很好,可我的老毛病便是雨天的时候,寒意阵阵侵心。
“一个月来每天都在这里等。”苍梧流露出真正的悲伤神色,迷茫且落寞,孤寂并苍凉。
我在心里叹息了一声,一个月前,苍梧得到了一张来自“素手丹青”的秘条,说在此桥会面。也许,我这次的决定真的很草率。
对我来说,苍梧算是一个好友,但绝对不是一个知心好友。一个城府很深的人,是一般人都不愿去招惹的,一个谈吐不凡举止超群,衣着打扮低调奢华并且心机颇重的人更是令人敬而远之,但我和苍梧在不少事情上看法几乎一致。曾经我谈到对黄河水患治理方法时,竟引得他拍桌叫好,直言两人不谋而合。
可是,我和苍梧的谈话只要与“素手丹青”有关就会进行不下去,不是他拂袖而去,就是我气的满脸通红。我们对于“素手丹青”的看法分歧太大,他每次讨论完总会说,你又不懂她,你只不过是把自己的思想强行安置在她的身上,“素手丹青”绝对不是要强到挫骨扬灰玉石俱焚也不愿忍让退缩的女子。
我依旧坚持,每一个女子都有自己的底线,并不是要一有风吹草动就草木皆兵,但是,一个柔弱温婉的女子是绝对不会选择在外当画师的。她一定是一个有自己的思想的固执女子。
苍梧饮一口酒,把目光放到小街的尽头,幽幽地问我:“你说,她什么时候会来?”
                        (三)雨霁
于是我去找云霁。
我走进屋门的时候雨还没有停,云霁正在作画。她半束着发,偏着头认真地绘制窗外的被雨迷蒙的街景。如云的衣袖被挽至手肘处,露出白皙的手臂,执一支笔慎重地在纸上绘下一枝探出墙外的紫色丁香。
我收起伞,插进门口的竹篮里,走过去看她的画。等她把笔沾染雨水,抹出一派隐约的烟雾后,才递上她最爱的桂花糕,云霁搁下笔欣喜地接过桂花糕。
我说:“云霁,帮我一个忙……”我心虚的声音还没说完就飘进风里,和着雨流走。
“好啊。”云霁晃动手腕上的银铃咯咯地笑了,“因为骄傲的蓝宁第一次要我帮忙。”
我略微不自在地笑了,拈一块桂花糕放在嘴里,丝丝的甜味伴着淡淡的桂花香,入口却有些苦涩。对不起,云霁,我不能功亏一篑。
第二天,雨居然停了,阳光懒洋洋地投到石桥上,温暖的笑容在来往的人们脸上显露。已经是连续下一个月的雨了,今天终于可以舒展筋骨,晒晒太阳。然而云霁却耍了小性子,挥舞她那把素白底子的远山图景伞非常认真的告诉我:“除非下雨,否则我绝对不出去。”
我无奈地摇摇头:“你啊,干脆改名叫雨霁好了。”话音才落,心却猛地一抽,雨霁?好遥远的名字!我以为我已经忘记了曾经有一个叫雨霁的女孩存在过。她喜欢雨,很爱听春天的细雨打在伞面上的声音,喜欢桂花糕,极爱桂花糕细腻无渣的口感,还喜欢一句诗——“客行逢雨霁,歇马上津楼”。
三天后,苍梧已经颓废到酒坛都可以堆成小山了,心情在阴雨几乎发霉,云霁撑着她从不离身的伞,青纱蒙面走到他身边,和他攀谈起来。在暗处观看的我终于放下心。
“蓝宁。”云霁高兴地把手搭在我的肩上,“我和苍梧很谈得来哦。可是我不明白,你应该也看出他身份绝对不简单啊。一个翩翩佳公子,衣袖上的绣纹居然是锦针暗绣诶,他的家境到底怎样?你知道多少?”
云霁见我不回答,又自顾自地说下去:“你说奇不奇怪,我明明是第一次见他,他却知道我喜欢雨,喜欢吃甜点,喜欢喝甜果酿。好像一直都很熟悉我,对我的很多小喜好都了如指掌。他带我乘乌蓬舟子去湖上,听雨滴在鲜碧新荷上的美妙声音。他带我去周记铺子吃好吃的桂花糕,还特意嘱咐桂花糕要多加些蜂蜜,那种桂花糕有很特殊味道,一种清浅淡雅的香味。他还陪我去买画画用的颜料,并且说我一直都很喜欢雨过后的天青色。”
“是么?”我饮口山泉水冲泡的花草茶,心不在焉地说,“那你自己怎么想?苍梧这个人看起来很无害,但是又有谁说得清呢?说不定是只狐狸。”
云霁托着下巴直勾勾地盯着我,好久才若有所思地用手指沾了点水在桌面画不明所以的符号,最后问我:“你不是认识他两年了吗?”
“就算是好朋友也有不能触碰的事情。”我不慌不忙地说。
“是么?”云霁一脸失望,取出纸砚,开始画她在烟波浩淼的湖上泛舟的水墨画,长长的青丝散在桌上,一些发丝缠上素手柔荑,从侧面望去,她认真的样子真的很美,像生长在幽谷的兰草,纯净不沾尘土。
我抿一口茶,却不知其味。或许我一开始就错了,苍梧的身世背景比我想的更加复杂。居然连传说中的“素手丹青”的爱好都调查得一清二楚,果然不曾见过她的话是谎言。
“蓝宁。”云霁想了想又对我说,“苍梧他叫错了我的名字。”
“他叫你什么?”我提起茶壶续杯,漫不经心地接口问,可我知道,云霁一直都在长发下注视我,一个连苍梧袖口的绣纹都观察得仔细无遗的人绝对不好敷衍,怎么可能是真的不懂事。
“雨霁!”云霁咬字清楚地说。
我茶杯里的水满了,些许溢了出来。我装做无意,一挥衣袖将它抹去,顺带抹去自己的震惊和不安,露出一个完美的体贴微笑安慰她:“也许他以前见过你,但是记错了名字。”
                         
(四)棋局
苍梧和云霁两人最近都很忙,而父母遗留的财产够我挥霍一辈子了,赚钱一事与我无关,我闲来无事也只好四处逛逛。事实上苍梧和云霁都问过我一个问题:“蓝宁,你不用为争夺财产而愁,不用担心衣食住行,你多年游历见多识广,所以你到底有什么追求目标?”
我笑了笑,却只给出一个令他们猜测了好久的答案:“我为了下一盘棋而活,赌上生命也在所不惜。”我的生命很久以前就该结束了,我只是为了一盘棋局而苟活,既然棋手布好了棋局,那我就把剩下的半盘下完。
苍梧听后沉思了。
云霁嘟着嘴继续吃桂花糕。
我坐在当初和苍梧相遇的茶肆里面喝茶汤,苍梧正在和云霁下棋,两人下成平手。那个小二一溜小跑来到苍梧面前:“客官,有‘素手丹青’的最新消息。”
苍梧看了云霁一眼,说:“什么消息?”
“‘素手丹青’再次受千函焰之邀绘制一副画。”小二捧着苍梧给的银珠子笑得眼睛都睁不开。
“哦。”苍梧抬眼看了云霁一眼却只发出一个音,取一颗棋子将云霁完完全全地逼入绝境,满盘皆输的云霁磨磨牙,恨恨地咬了一块桂花糕。
我端起茶杯,掩不住嘴角上扬的弧度,棋局已成,但是鹿死谁手呢?
“蓝宁,你不感觉很怪吗?苍梧肯定不是笨蛋,他应该察觉出来我只是你找去假扮成‘素手丹青’的人啊,可居然……他瞄了我一眼想看我的反映,笨死了。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事后,云霁拉着我的衣袖说。
“也许,你和“素手丹青’长得很像,并且他们两个应该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面了。”我思考片刻说。
“是吗?”云霁撇撇嘴,每一个女子都不希望自己别人的替代品,云霁也不例外。
“苍梧说你叫雨霁,而你说你叫云霁,该不会……”我不怀好意地笑着,云霁被我看得毛骨悚然,露出紧张的样子,我靠近她,“你本名叫雨霁,后来和他有什么恩怨纠葛不得不离家出走,抛尽前尘往事,取名为云霁到这里来。结果他也追来了,所以你才青纱遮面,不敢让他看见你的真实面貌。”
“才没。”云霁愤愤道,转又说,“蓝宁,我们第一次见面是江南对吧?那是我第一次离家,然后我就到江南去看雨,最后去很多雨景很美的地方。你和我不一样,你四处流浪,四海为家,每年都去不同的地方,除了这5年来的你我的江南之约。”
这回,我、云霁还有苍梧都到了风坊小镇,没想到这座专门做风筝且依山傍水的小镇居然是天下首富千函焰的府邸所在。我和云霁仰着头看漫天飞舞的纸鸢,忍不住伸手去比划。
倒是苍梧,居然堂而皇之地带我们入住千云堡。千云堡依山而建,万间繁华宫室层叠耸立,千门万墙延伸至山顶,屋檐翻飞,雄浑大气。看的云霁在我身后直咂嘴:“风坊小镇山高皇帝远,在这建房又不至于压过皇威,不过这天下首富的家就是奢华霸气。”
千函焰亲自迎接,我和云霁对视一笑,果不其然,苍梧能让唯利是图的皇商来迎接……
“是的,我是王族中人。”苍梧看看云霁淡淡地说,神色却有些悲伤。
“早该想到,不是王族中人怎会穿锦针暗绣的衣服。”云霁莞尔一笑,取下蒙面的青纱,露出真容。
“雨霁,你的样子没变多少。”苍梧接过她手中的青纱说。             
云霁和雨霁的确有许多相似之处,有时候,我就会情不自禁地把她当成是雨霁。
“几位请。”千函焰挂着笑把目光从我身上转向云霁,精光一闪而过。
黄昏的时候,又下了雨,暮春的雨依旧如烟,缭绕在屋舍间,缠缠绵绵地驱赶了漫天的纸鸢。
我站在山顶,撑着油纸伞,着一袭墨梅图样的白绸长裙,素色披肩,静静地俯视山下的小镇。山下整齐的街道,罗列的房舍全成了青灰色,在细雨中被无声润湿,恰似一盘棋。我伸出手指在虚空一点,最后一步棋了,会是谁赢呢?
自以为是的天下首富千函焰?
胸有城府的隐藏王孙苍梧?
外表单纯的闺中小姐云霁?
亦或是步步小心谨慎的我?
夜色更深,凉风把冰凉的雨丝拂到我脸上,我的记忆又回到5年前的雨夜——雨霁离开的那天。活泼可爱的雨霁死了,同着她的双亲在血色的泥泞中离去,雨水从她的脸上蜿蜒而下,混合了泪水的苦。纵是恨,纵是悲,都已经是记忆中的难平的伤痕。此后,我就恨上了雨,因为那个雨夜我被夺走了一切。
天黑了,远远的河畔有人燃起烟火,一小簇一小簇白色的光在雨帘里摇曳,点亮了凄迷的夜空。千云堡有仆人点起了琉璃灯,一盏接一盏,整座千云堡灯火通明,远远地连成一片辉煌。
这一夜,千云堡灯火燃烧了半边天穹。
这一夜,命运的棋盘终于落下了最后一子,一切终成定局。
这一夜,没有人成为赢家,万丈红尘,喧嚣人世,我们终究聚散若萍。
 
                         (五)身世
那一夜,我们揭开所有人的伤疤——
午夜的时候,淡淡的佛手香的味道弥漫,我踩着厚软的波斯地毯,一步一步走到正在密谋的他们面前,目光扫过他们的脸,声音不大,但足以让每个人听清。我说:“我才是‘素手丹青’。”
千函焰忽地苦笑,打破了静谧:“原来是千某不才,自以为利用了几位,哪知被几位多次轮番玩弄于股掌间。”
“雨霁,为什么?”苍梧问我,眼里全是伤痛,“你为什么要设局?”
“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王族中人。你说的菜式是大户人家常会点的,但是我父亲曾告诉我只有王族中人会以芙蓉饼搭配琥珀初成,千山不败搭配清雪碧合。”我抬起头,手背在身后,右手探入左袖,从手臂上取下小串水晶念珠,紧握在手里,“我一直以来都很讨厌王族中人,他们掌握了他人的生杀大权,想杀就杀。你问我为什么?我告诉你——5年前,雨霁就和她的父母一同死了,连一个莫须有的罪名都没有。于是蓝宁代替她活了下来,她要让你们难得安宁。”
云霁开口说话,她摇着头说:“蓝宁,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我却笑了,歪着头听窗外山雨疾来击打窗棂的声音:“不要再装出柔柔弱弱楚楚可怜的样子,你的演技的确很好,但是一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十几年的深闺小姐,就算后来5年里每年出来走一两个月,也是不会认识锦针暗绣的。原来我没有注意,你提过后我才想起,我帮皇帝画画时见到的王孙所穿的衣服,这说明你和皇家有关系。”
“哼!”云霁很不满地用鼻子发音,脸也扭到一边。
千函焰倒是很乐意在一旁看戏,微微笑着,与世无争的样子。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千百年来的不变定理,商人吃亏的可能性太小,三个人都许了他好处呢。
“既然都挑明了身份,那么每个人都留了后招不是吗?”苍梧开口说,潜台词不言而喻,看谁的暗棋更出乎意料。
我们三人僵持相对着,我锁着眉头不愿后退一步,云霁半挑起眉头,眼神已表达了一切,苍梧托着下巴陷入沉思。如果此时我们是三只不愿罢休的狼,那么我们定会相互撕咬拼搏,前缘尽弃。不,不曾有过前缘!大家都心照不宣地演了一场戏,只是现在撕掉了面具,这场棋局可以没有胜利者,但绝对要有失败者。
有旁观者插话了:“时间是最无情的东西,它会将许多东西改得面目全非。感情是最难测的东西,假亦真时真亦假,是非虚实有谁清。人心是最复杂的东西,善恶由心生,舍欲从心发。世间那么多东西有谁能洞若观火?大家所做的都只是为了自己嘛。”千函焰看着墙上我画的画,神态像极了一只狐狸。
“我说过,我活着,只为了一盘棋。现在,棋局结束,该说说它的渊源了。云霁该你说了。”我望着一脸算计的云霁平静地说,当初会和她交朋友是因为她和过去单纯的我太像罢了。
“我?”云霁诧异地问,似乎还是5年前我遇见时的样子。
“皇家那么神通广大,怎么不知道么?”我捏紧小串水晶念珠,轻微摩擦着,惨淡一笑,避开苍梧一直停留在我脸上的复杂目光,低语中压抑着恨意,“我的父亲曾是皇家画师,有一手出神入化的画技,然而8年前他带着全家迁到了江南的一个小镇。我们住在一所很漂亮的房子里,黑墙白瓦,父亲常常教我和哥哥画堂前被雨洗过的青竹。5年前的那场血光之灾只有我侥幸活下来,而父亲临死时说‘逃到这里皇上还不放过’。云霁,你小时候喜欢玩离家出走吧,那些黑衣人把我当成是你,可我的哥哥却没我幸运,尸骨无存……”
苍梧皱起眉,我知道他开始情绪激动了。
“你居然活着,皇上对我说的最多的画就是斩草除根。”云霁抬起头,语气惊讶,“难怪你会传说中的‘绯源丹青’,是你父亲教你的吧。不过,竟然是你,你就不能活着。我父亲是占卜师,他死前曾占卜过,‘绯源丹青’会摧毁皇上的政权。后来,皇上收养我并命我寻找所有会‘绯源丹青’的人并杀掉,你能活到现在真是幸运。不过,你还是要死。”
“他们什么也没看见对吧?”我淡然地指向苍梧和千函焰。
“我今天一直在房间里喝酒,明天早上醒来,千云堡一切安好,没有任何事情发生。”千函焰抚摸自己的红玉扳指说。
“我也是皇家的人,利益与皇上相连。”苍梧语气没有一丝起伏。
窗外的雨越来越大,已有倾盆之势,和5年前的那场雨差不多。我拉紧皮裘,寒意依旧星星点点地攀附上身体,深入骨髓。
云霁走到我面前,依然温暖而又温柔地笑着,手中银刃却寒光闪闪。
我望向她身后笑意不明的千函焰和面色冷峻的苍梧,兀自地笑了,笑地云霁手一顿,一阵莫名,我摇着头对云霁说:“我曾经说过,即使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云霁没有做声,扬起右手……
雨忽然铺天盖地地下了,风撞开未栓紧的窗,把冷雨挟进屋子。我觉得颈间一凉,摇曳的烛火在墙上留晃动的影子,一个女子的影子缓缓倒下,斜倚着雕花柱的千函焰不禁站直了身子。
                     (六)尾声
两乘轻骑趁着雨夜离开了千云堡,千函焰站在山顶,右手提一个小酒坛。他灌了一口酒,喃喃自语道:“都过去了么……师傅!”右手一斜,将酒全倾进雨里,然后转身去看倒在地毯上的女子。
天渐渐明了,两匹马已经疾驰到了一处山脚,很偏僻的地方,有一座小小的干栏式竹屋。男子下了马,走到另一匹马前,掀开黑色的斗篷,露出一张女子的脸。他松了一口气,说:“妹妹,到了!”
我抬起头,看看竹屋,笑了:“谢谢哥哥!我以后大概是不会离开了。”
苍梧把小串水晶念珠戴回我的右手,嘱咐我:“雨霁,哥哥也不能再陪你了,你一个人要好好生活,不要去想报仇。你的性子太倔,宁愿鱼死网破也不肯低头,其实有时候和小孩一样也不错。”
“哥哥,你能活下来就很好了,雨霁不求别的,只要哥哥一切安好。我以后会在这深山里不涉尘事,画点画,养点花,这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拉了拉斗篷,从风撞开窗开始,冷风凉雨一直没停过,脖子还是很冷。
“王爷当初收留我是希望我能助他夺取政权,他没想到我会假装失忆。”苍梧和小时候一样拍拍我的头,“所以,接下来的事交给我,王爷想要皇上的位置,我就帮他得到。”
“知道了。”我乖巧地点点头,能够再次被亲人关心的感觉太好。世界真的很小呢,我为了调查事情的真相而为参加皇上为找出会“绯源丹青”的画师的比赛。朝阳台一画,让我遇见了师兄千函焰,也让苍梧认出了我,可惜我认定哥哥早已在那个雨夜作了古人,因而没能认出易了容的哥哥。在千函焰的帮助下,我逃离皇上的追捕,四处游走,却认识了奉命秘密寻找并要杀掉我的云霁,偏偏她和我幼时的样子长得很像,加上她“天真”的笑容,我还是与她有了江南之约。
云霁的计划虽百密,但还有一疏,若千函焰不是我父亲暗地里抚养成人护命暗棋,若王爷没有起夺位的野心,一切都走上另一条路。
“我走了,你好好保重!”苍梧翻身上马,朝我挥挥手,策马而去。
我靠在竹屋边看哥哥远去,然后进了屋子。
一年后,政权突发变动,朝庭被颠覆,新帝即位。不过这一切已经与我无关,战火纷争没有波及到这个小地方,我也就安心地让纷乱远去,不涉入旋涡。最终,那个预言成真,以“绯缘丹青”为导火索的夺权之争结束。
不久,民间又悄悄地传起了流言:说一个叫云霁的女预言师为新帝占卜出“绯源丹青”可以帮助巩固新政权,于是大范围地寻找“素手丹青”的活动又开始了。
(责任编辑:百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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