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学校,李升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支起画架,在遥望和想象中写意出一幅幅色彩浓重的山水画。白色小屋和阳玲成了其绘画主题。 五月。赶完圩的一个午后,阳玲独自到了石桥中学。敲门时,李升午休。睡意朦胧,打开房门,见是阳玲,李升赶紧收拾。李升的房间简直成了画室。墙上、地下、桌上都是色彩,这种状况在老教师退休后更甚。阳玲用脚尖找地,移动欣赏着李升的新作。看到画中的高山如此美丽,阳玲惊讶李升发现美和创造美的能耐,同时指出《高山之巅》她最喜欢。李升在风琴前腾出些空间,找了把椅子让阳玲坐下,又递上杯水,嘴里说着“不好意思”。 “这让我看到了一个真实的李老师。”阳玲说:“今天生意不错,忙完之后想到你这儿找些书看。” “看吧,看吧,让你看个够。”李升玩着笑说:“只要你不生厌。” “你看我讨厌吗?”阳玲顺着话说。 “真想再去你家,那些山水令人向往。”其实李升想说的是“你更让我着迷。” “只要你愿意,随时恭候。”阳玲说,“不过山路难走。” “既然这样,你咋不租住到石桥街?”李升建议。 “我准备租。”阳玲望着窗外远山说。 “好!”李升赞同。 “要是能住你这儿,不就两全其美了吗?”这念头在阳玲脑海闪过。想法的确不错,但阳玲说不出口。 阳玲要替李升整理房间,李升说:“莫添乱。”这话有些生硬。 下午睡的钟声敲响,阳玲拿上李升推荐的《人生》一书起身告辞。因有课,李升没挽留。阳玲下楼后,李升迅速转到西边窗台用两面镜子通过折射光线跟随阳玲。阳玲度过石桥,影子消失在镜中,李升心头涌上些许遗憾:这次光临,她手我也没摸一下。 阳玲也有些失落,她在想,李升是不是因为“衬衫”事件有了心理障碍。从李升处离开,阳玲去了石桥街女友家。旁晚,阳玲和女友在夕照的流沙河里浣洗,时不时把目光投向河对岸学校。她想着校园里的李升,期待着他的出现。几只家燕飞过水面。 夜晚,阳玲与女友上了石桥。女友知晓阳玲心事,怂恿她去学校,阳玲不去。身伏桥栏,看小河月色,波光粼粼,垂柳依依,阳玲仿若看到对望的织女牛郎。其实这样的夜晚,同一桥头,同样月色,有相同情感,因景生情的又何止阳玲一人?石桥上不时走过三三两两的行人。 回到女友木楼,阳玲捧起路遥的《人生》,看一阵想一阵,李升像是高加林,她就是巧珍,阳玲欣赏着书中巧珍关心高加林的细节。 过了几天,李升再次上街,熟悉的摊位易了主人。以往,阳玲因事没来赶圩,位置会留着,这次怎么啦?李升满街打探,硬是没见着阳玲身影。有说她去了另一集市的,有说她病了的,还有说她度蜜月去了的。李升不信,问阳声,阳声也不清楚。 周末,李升和阳声再次从石桥出发。不知姚生智觉得自己碍事,还是另有要紧事,他没有同行。李升惆怅,惆怅中有些焦虑,阳玲像只丢失的宠物在心头乱窜。如果说李升第一次去阳家,是因为被邀请,那么这次就是李升的主动了。 高山之上原本以为可以见着阳玲,弄清心中疑问,谁知到天黑阳玲也没出现。阳家父母说,阳玲外出办事,估计今天能回。阳玲到底去了哪里?去干什么?李升不好细打听。吃过晚餐,隔壁廖大叔家请喝茶,阳家父母应允,李升也就不好推辞。 茶桌摆放在房前坪地上,小楼居民围坐到一块。阳家父亲向李升介绍邻里,李升一一握手问好。在座的人不多,只护林员李大爷、林场职工廖大叔两口子、阳家父母几个。场地上凳子摆得比人多,李升选了李大爷身边一个空位坐下。正聊着,屋子侧面山路上传来喧闹声,狗群呼啸而去。狂吠的狗儿在山湾里换成了亲呢的嘶鸣,几个人影出现在喝茶人视野。廖大妈起身过去,从人影身上接过背包什么的。当欢笑的几个人走近,冒出来的阳玲热情招呼着向李升介绍廖大叔在湖阳读技校的儿子廖凡,在县城上高中的女儿廖平。放下包袱的廖大妈站在家门口向阳玲几个征求意见,问他们想吃什么。得到“吃面条”的统一答案后,廖大妈赶紧给孩子们弄。 此刻的夏夜不再沉闷,阵阵凉风伴着新茶飘香。填饱肚子的阳玲把几个伙伴召集拢来,白屋场人春季开学后第一次聚齐。阳玲成了团圆晚会的主持,一段开场白后她带头唱起《歌声与微笑》,然后隆重推出李升。骤不及防的李升站起来说了一大堆感谢和祝福的话并邀阳玲对唱山歌。李大爷说起护林趣事,廖大叔讲出一串笑话,阳家父亲借着月色朗诵起“明月几时有”。廖凡搬出录音机邀阳声跳起霹雳舞,廖平独唱时妈妈们扭起秧歌。这山寨晚会让李升收获多多,他没想到制造快乐这么简单。阳玲告诉他,暑期的夜晚他们常这样打发时光。 晚会散场,阳玲领李升上阁楼,找火柴点灯时被李升拥入怀抱。阳玲小心挣扎着,见李升不松手,凑近李升耳朵轻轻咬了一口。她知道木楼上他们动或不动,楼里的人凭声音能作出相应判断,她不想让亲近她的人往那方面联想。挣脱后阳玲掐了一把李升迅速离去。月亮之下,高山之上,李升独自度过了一个想入非非的夜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