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六子给大金牙做保镖的日子逍遥而自在,完全可以用平步青云来形容他的境遇。他的心情也完全不比从前了,这么快就过着这种上层人的生活,总让他感到幸福来得太突然了。每月有不菲的收入,完全不在为吃穿用度而大伤脑筋,日日在酒场上厮混,接触的都是些油头粉面,有分量级的人物。 六子脑筋活络,不久他就学会了交际场上的“行规”。 对同行如何虚与委蛇的往来应酬,对上司如何甜言蜜语,曲意奉承,渐渐的,他也深谙了取悦女人之道。官有官道,商有商道,酒有酒道,男人想要征服女人,自然也有不为人所知的门道。 说来也巧,在七月末秀水市建筑业行公开竞标大会上,大金牙做梦没想到自己会战胜业内最大的对手柳河镇的房地产巨头韩五土,不但战胜了他,而且还把他打得一败涂地,又签订了八百多万元的合同。大金牙喜不自禁,在秀水市最富盛名的海鲜大酒楼,举行了规模盛大的晚宴。不少名流大腕都应邀而至。六子也梳理了发型,换上了一身新笔挺的西装,神气十足的坐在宽大的宴会厅里。一位风姿秀丽,打扮入时的年轻女人正坐六子对面,一身半露的黑色礼服,明星般的打眼,一颦一笑更是魅力十足,桌上的几个油头粉面的男人未曾举杯,已被迷得半身酥软,目光不离左右。六子假装无意他顾,心里也为这样绝色丽质而拴不牢心猿意马,便不时用眼角偷觑那女人,那女人不知是落花有意,还是无意,只心领神会的对他暗笑了一下。只这眼角一个不以意的惊鸿一瞥,早让六子心有灵犀了。 酒桌上轮流把盏,喝五吆六,几杯黄汤下肚,一会就混乱起来。当六子端酒杯时,许多人高高的举起杯子,只象征性的呷了一小口,那女人却纤手一扬,一仰脖儿,满杯尽倒了口里,还把杯底朝六子示威般的照了照。六子深知在酒场上,她这是给自己十足的面子,心中意会,只是嘴上不说开而已。 女人一满杯酒落肚,娇媚的白脸顿时晕红起来,更加的俏丽可人,言语清丽婉转,八面玲珑,没人听得出酒后一丝醉意。她反客为主,倒先出台来敬六子,六子顿感一股豪气从心底萌生,一大杯酒毫不犹豫的倒进了口里。六子喝进的是杯中之物,哪怕是毒药,六子些时也会毫不迟疑,一倾而尽。六子就是这样豪气万丈的英雄。 这一场酒从六点直喝到八点,从天光大亮,喝得窗外夜幕深沉。偌大的客厅里完全没有了规矩,众人仍旧余兴不减。捉对的敬起酒来。 大金牙见诸位高潮跌起,一摆手,大厅就改换了背景。灯光一变,完全成了KTV的模式。音乐一起,随着悠扬的曲调,众人也就相随着摇摆起来。于是桌上又摆上了若干鲜果,小吃,啤酒,众人边喝边唱边舞。六子还没有烂醉,可是脚步不稳,幸好有女人在旁半搀着,才勉强跳了两圈。六子那只手在女人腰际,又向下微移了半寸,停在那浑圆的臀部上,女人也只看着他笑,没有十分的恼怒,在旋转之间,曲尽幽情之乐。 舞曲间歇,女人说话便更加的贴近了他的耳际,一股暗香频送,让六子几近迷倒。好在六子历经的酒场多了,走到卫生间早已清除了大半,头脑在几杯香茶的冲洗之下,慢慢由麻木恢复了原态。 六子自知酒已清醒了,却故意歪斜在沙发上,做昏然不知状。那女人又在暗中送过茶来,声如莺啭,在他的耳际,几近亲吻一般。轻轻的把他摇醒,六子只含糊的说道:“没醉,没醉,我想跟你喝酒……”那女人就当真以为他沉醉了。 大凡酒场上有个潜规则,酒后凡是说自己没醉的,那人多半已醉了,而说自己醉了人,反道没醉,六子正是反其意而用之,蒙蔽得那女人真的以为他醉得不浅。 六子到卫生间的当儿,女人也随之而去,在走廊尽头的无人处,女人大胆的在六子脸上啄了一口,天真灿漫的样子,很叫人喜欢。六子就一把把她扯到楼上,于无人处,把她抱了个满怀。那舌头就灵蛇般伸进了女人的口里…… 包厢的歌声又起,六子再跳舞时,臂膊就用更加用劲把她搂抱在怀里了…… 后来才知道,女人有一个像她长相一样美妙的名字叫罗绮。六子一直疑心这不会是个真实的姓名,他的文墨不多,但在小学里学过的:“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在头脑中,他还依稀记得。 罗绮是六子这几年在秀水市这块土地上,见过的最漂亮的女人,六子几乎没怎么犹豫就自己先堕入了情网。 罗绮不但人长得漂亮,歌也唱得漂亮。她是很长于表演的那种女人,她对于男人喜好哪一点,拿捏得十二分的到位。 她的一颦一笑,都妩媚而风情,但又不失于浪荡。六子见了她就一直在想,这么好的天赋,不做演员真是浪费了。 六子和罗绮的爱情,来得就像忽然淋了一场雨那样快。自从他见了罗绮之后,他就纵身跳进了雨雾里,他只想到那是温柔之乡,从没想到那是张开的一张罗网。 大金牙对六子越来越倚重,也越来越觉得六子应该有个女人才更让人放心。“閒看门中月 思耕心上田”要想长久的掌控这样的男人,就不能让他有暇闲看门中之月,只能让他坐耕心上之田。这才是免得他偷腥的最好办法。 可六子还一直蒙在鼓里,以为自己又幸福的来到了人生的第二次艳遇季节。 六子是在无意中发现他原来正做着鸠占鹊巢的可耻勾当,他是一次在罗绮的账号上,偶然的发现了每月都有人固定打入数额宠大的款项,他没费多大力气就侦察到了,打钱的人原来是林泉水。 林泉水是浙江人,是秀水市很有势力的房地产商。他很早来到北方这个小城做的就是地产生意,他的目光不可谓不远大。他早就看透了这个并不发达的小城,处处充满着商机。当他的公司已颇有规模的时候,大金牙还正提着一把古旧的瓦工刀在墙上挥舞。他的名望和作为都远非大金牙所能比拟。而罗绮就是这个聪明的开发商的情人,是一只美丽的被人包养的金丝雀。 六子不知道自己是进还是退,可他明白,自己这样无疑是在玩火,而可能的下场就是玩火者必自焚。 几乎和他想到的最坏的结果一样。在腊月二十八,一个夜黑风高,天寒地冻的夜晚,六子在回到别墅的路上遭到了几个黑衣人的伏击。这几个人的手法都很老练,刀刀都朝着六子要命的地方,幸亏六子早有防备,他抽出自己准备好的铁管,抵挡了一阵子,恰好又有一个便衣适时出现,六子才逃过一难。但六子知道这是有人在给他报信了,他的脚应该退出那条不应踏入的河流里。 过后,大金牙也没有深入的调查,结果只能是不了了之。很明显,是自己先玩过了界限。大金牙没敢太过大胆,他盛情的摆了一桌酒席,把青龙帮的范六指请到场,又当面给林泉水陪了不是,这一场风波才算平息下去。 六子后来才知道,那救他的便衣就是柳河镇的派出所长韩大金。但罗绮却从此消失得踪影皆无。直到林泉水后来在山拐处出了车祸,她也没有露面。六子出狱之前就再也没有见到她,也没有她的一点消息。 (责任编辑:百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