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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情深敌不过缘浅 佳佳十七岁时还沦陷在言情小说中。固然成绩是班级前五，但性格自闭，朋友众多，却都是泛泛之交。至交好友，她实在想不出有哪个算得上了。 夏季的夜晚，是叔叔的生日，一家人到路边餐馆为叔叔庆生。她抱着本言情杂志，跟着父母匆匆而至。两家人围坐一桌，小小的范围在佳佳眼里溢出天伦之乐的气 氛。当然，也只有她这样想，她骄奢的父母对这种地方嫌弃至极。 长辈生日，照例应当敬酒，并致恭贺词。她听到另一个孩子那些客套俗气的话，突然觉得自己是个局外人。她吱吱唔唔半天都未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叔叔并不为 难：“佳佳的心思都放在学习上了，这些事情大可不必！”她终于获救，立即坐下去。 饭局上，吃的是家乡的火锅。家人极是挑剔，一再因为火灭了，水少了，菜为什么还没上等原因叫上服务员。她一直都未曾做声，却感到十分抱歉，不停地向服务员 说“麻烦了”、“谢谢”，她的姿态极其卑微，丝毫没有客人的架子和花季少女的娇纵，少年却没有低头，对她回半句话。她开始对他怀有畏惧。 她不停地祈祷大家赶紧吃完、离开，可心急使她的筷子不经意从手中掉落。爸爸叫她到服务员那里再取一双。她乖乖听话，怯生生地走到少年面前。少年见到她，皱 了皱眉，等她开口说话。她方才吃饭时只知低头道谢，这下抬起头方看清少年。他应该也只有二十岁左右，是干净大方的少年。眉宇之间却没有青春的活力，有的是 始终未改的忧愁。她想，应当是在客人的粗暴下磨砺成如今这般模样。她想起刚才家人的样子，再一次愧疚无颜。 她小声地说，请给我一双筷子。 他“哦”了一声，听起来温婉暖和，是她不曾听过的好听的声音。她身边的男孩子多数都是粗声粗气的，今天听到他的声音，觉得是一种享受，感觉很舒服。她原来 畏惧他的冷漠，如今对他，多了一种微妙的感觉，而那种感觉，好像叫做喜欢。 她现在希望晚点离开，她希望多看一下他。她又点了两三样菜，细嚼慢咽地吃。 当必须离开时，百感交集。她看言情小说里那么多的巧遇、重逢，她想他们两人也会再遇。可再想，小说就是小说，现实也许正好相悖。最后，她无力地低下了头， 悼念这短暂的缘分。毕竟，情深抵不过缘浅。 二、他是努力上进的孩子 可她没想到，再次相遇竟会如此迅速。那日她放学回家，正是下班和放学的高峰期。她站在拥挤的公交车上，怀里仍旧抱着一本言情杂志。她面无表情，看着身旁同 样面无表情的人，觉得身边没有一丝温暖。 而这时司机违反交通规则行驶，差点与前方的大客车相撞，公交。车一系列的急转弯和紧急刹车，使得车内遍地狼藉，骂声一片。乘客们不满司机的行为，纷纷挤下 车，她一个人在人海中被撞来撞去，险些又撞在地上，却适时地撞在一个男孩的身上。 人群终于离去，只剩几个人稀稀落落地坐在车上，气氛突然变得微妙。刚才如果不是男生扶住靠椅，佳佳与他必定要一起跌在地上。她反应过来，立即抽身而立，不 失礼貌地说了声“抱歉”。抬头正迎上男孩的目光。 “是你啊！”男孩的声音里掺着几分意外和欣喜。 眼前的便是两星期前的服务员男孩，佳佳也立刻认出他来。可此时的他与上次那个冷漠的服务员判若两人，眉毛弯曲，脸上挂着大大的傻傻的笑容。这让她想起汪东 城，那个在电视剧里笑起来傻傻的汪大东。他伸出手摸摸后脑勺，温和地回礼： “没关系啦！” 佳佳会心地笑笑。 男生眼睛迅速地扫视了佳佳，眼神停驻在她手里的那本言情杂志：“咦，你也喜欢看这本杂志吗？我也是哦。对了，你有看过那篇《雪落满枝》吗？” “嗯” “我最喜欢那篇了，写得好感人啊！” “嗯，是啊”佳佳显得有些激动，鬼才知道她看那篇小说时哭成什么样子，她一直都没什么了解她的人，现在遇见知己，她的话一下子多了。 两人的话匣子打开了，开始从书聊到人，从故事聊到现实，如果时间充裕，他们也许还会把对方的生辰八字和择偶条件也打听清楚的。可惜时间有限，到最后，她只 知道他叫唐洛晓，十九岁，与他在同一所高中读书。只是他家庭贫困，不得不勤工俭学，小小年纪便要到饭店打工。 她一想到他说到他家庭时的自卑的眼神，心就如同被什么东西拉住，难以平静下来。 她知道他是努力上进的孩子。 三、可以一直开放下去 自那日公交车相遇之后，他们的联系越来越多。就连平日节俭的洛晓也甘愿掏花费与她聊天。她日日守在手机旁边，也只为了他的一通电话，或者是一则短信。每日 睡觉之前，他们必定互道晚安。 佳佳知道她迎来了人生的第一场爱情。以前自己也有喜欢的男生，可是不敢告诉任何人，看着他，守着他就会有幸福的感觉。 可洛晓的感觉不一样，洛晓给的幸福，是有颜色的。她能感觉那中颜色，很近，而不似从前的虚无缥缈。她就想赖在他身边，腻在一起的爱情，本来就是爱情最初的 形态。 是日，他约她到公园去玩。她高兴地准备了两小时，衣服要最好看的，饰品要最精致的，妆不能太淡，也不能太妖冶。她一个人就在爱情的世界里饱尝了幸福的滋 味。 她见到他时，他正推着单车等她。他的姿态，是带尽了王子的优雅，却不显做作。夏日的下午，没有毒辣的日光，和风微微吹动他的刘海，他的眼神显得有些迷离。 从邂逅到如今都未曾改变的是温和的声音，加上那个傻傻的笑容，他就看上去可爱极了。她是循规蹈矩的女生，却常常有想要捏他脸的冲动。无论如何，那样靠近他 的感觉总是很舒服。 她跑过去抱住他，依偎在他怀里。在他身边，她只想做个孩子，吃个棒棒糖，流流口水，卷起舌头发出那些可爱的声音。此刻在他怀里，闻着他T恤好闻的肥皂水的 香味，感觉他略微剧烈的心跳，都足以让她忘却所有的烦恼。 他们共同学习，打闹，骑单车，未曾有过不安和乏味。满是信任的爱情，从来不会有不安和焦躁。 他们花季的爱情，也许还长，可以一直开放下去。 四、渡渡鸟已然死去了 可糟糕的事还是发生了。佳佳和洛晓原本都是半上的尖子生，一心都扑在学习上，如今对方让自己分心，成绩都下降不少。佳佳倒是无妨，可对于一直在困难中奋斗 的洛晓而言，中考模拟测验的惨败就是晴天霹雳。洛晓的家人，心急如焚，儿子本来要出人头地，如今却是这般情况，洛晓的母亲少不了对他一顿责问。 而不久后，佳佳便失去了洛晓的所有联系。 青春的渡渡鸟，就在那个时候，没了踪影。 她发了无数条短信，打了无数电话，也去过他的教室找过他，可他就如同人间蒸发一般，再没了音讯。她几番周折，才打听到他去了邻市的学校。她瞒着父母，在学 校请了半天假。因她一直都是好学生，老师并未让家长到学校请假，允许她半天假期。 她如同生物学家一样，四处寻找渡渡鸟的下落。她来到邻市的s中，走进校园的时候，没有寻到洛晓的踪影。她不可能在上课时到教室去找人，便只有在下课时一间 教室、一间教室地找。可s中是该市最大的高中，她在短短的下课时间根本找不到洛晓。她蹲在地上，看着身旁来来往往的陌生人，如同小时候走失一样，突然间害 怕起来。 再站起身时，眼前就已出现洛晓的身影，洛晓几乎同时也看到了她。他立即躲闪，她迅速上前抓住他的臂膀。依旧是他宽大的臂膀，可如今失去了曾经的温暖。他转 过身，眼睛里是她初遇他时的冷漠。她的泪水汹涌而出，望着他，等他解释离开的原因，他却相对无言。 她的手收回，用左手紧紧地按住心口：“我知道，你怕我阻你前行的路，你的前途之重，自然远胜于我。”她那个“自然”说得格外地重，而他依然没有开口。 她冷笑一声，她这才领悟，他其实和所有的人一样，都只是把她当作路人，可以同欢笑，却不能共患难。他也不过是如此。 她想到这里，再也没有勇气看着他，转身离开，那个背影，是他未曾看到过的决绝姿势。 他闭上眼睛，不忍再看她离去的样子。他一直都是努力上进，也是孤傲的孩子。他在饭店打工时，受尽白眼，他都忍了下来，直到她的出现。她的温柔礼貌打动了 他，他终于放开，成了她的同类，他想那也是她期许的样子。初遇时他便深深地喜欢上那个女孩了。那日在公交车上，他故意向她靠近，而公交车的一系列问题正成 了他的助手，帮他落在她心上。 可是他十年的努力，就是为了今朝的一搏，无论怎样，他都要跻身上流社会。他不要再受欺负。她说得没错，他怕她阻他前行的路，可她未曾想到，在他心中，前途 远远没有她中。 那日她母亲对他责问，他一气之下第一次顶撞了母亲，身体常年不好的母亲一病不起。他知道母亲因他操劳才会这般，如今又因他卧床。纵使他在乎她，孝道也不容 他再伤害母亲。而这时佳佳的父亲找到了他。佳佳的叔叔只是平凡的生意人，可她父亲却是大老板。看着女儿成绩一落千丈，能力强大的父亲通过各种手段找到了洛 晓。 若是洛晓放弃佳佳，佳佳父亲就拿出钱为他母亲治病，并且可以拿出十万元钱供他以后读书。 他曾责备自己的无耻，但前途和佳佳就如同理智与情感，何况还有母亲要照顾，他便以这样的理由说服自己，颤抖地点了点头。 生物学家找到了渡渡鸟，但是，它已然死去了。 五、徒留雪落满枝 一年后的冬季，大雪重重地洒落，落了满枝，割除一道道伤痕，满地阴冷。 他真的考进了全省最好的大学。他考上后，曾试图和佳佳联系。发短信，打电话，就如同当初她寻找他一样。可是消息石沉大海。 他又打开了QQ，看到她经久以来都没有跳动过的头像。他点开她的空间，可系统提示，这个空间只给好友看，他不是她的好友，没有访问权限。 他突然间泪如雨下，看来她是已经彻底断绝了和他的所有联系，执意要退出他的世界。 他想起他曾经看过的那些言情小说，那些爱的过程都太完美，可结局总逃不过破碎。 他重重地跪倒在雪地上，想起她曾说要陪他看雪，可如今雪落满枝，已再没有人陪他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