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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蛰时节，乍暖还寒。今年的油菜花开得比往年早一些。 县里举办的油菜花节，在烟雨朦胧中启动。赏花犹如赏月，一般应在天气晴朗之时，可以让游人赏心悦目。可今年的启动仪式那天，却春雨如织，微寒微冷，也许让游人有几分遗憾与失望。 难得有个真正清闲的日子，因元宵节未回乡下老家陪母亲过节，节后的第一个双休日便携妻回乡看望母亲。因为，油菜花对我这个农民的儿子来说太熟悉了。赏油菜花也许只是那些城里不知季节已变换的“蜗居”族的雅兴与奢侈。 然而，有好友邀我去看烟雨花田，我便欣然答应。一向不太喜欢追逐热闹的我，倒对烟雨花田增添了几分欣赏与流连。因为，雾里看花，水中望月，往往才能真正领悟与参透大自然的美丽与诗意。烟雨薄雾中的油菜花才更唯美。 于是，三五好友，结伴而行，来到岘山。武水河静静地流淌，河面上披着一层薄薄的雾纱，宛如一位出浴的少女，有几分羞涩，有几分娇媚。河的两岸，是一望无际的金黄色的油菜。没有嘈杂，没有喧嚣，没有山东高密莫言红高梁的野性与任性，只有江南烟花三月的娴淑与恬静。有农人从地里扯上一把青翠滴水的菜苔，弓着腰在河边简易的码头上清洗，不小心惊起一两只水鸟，掠过河面，轻盈的身姿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消失在烟雨或花海之中。 因为下雨，游人不多，农人也还没有开始他们一年的耕耘。或远或近的农舍屋场，不时传来几声懒洋洋的狗吠。突然，花的深处，有一朵红云在飘动，仔细一看，是一位姑娘，撑着一把红伞在拍照。没有戴望舒笔下撑着油纸伞姑娘的婉约忧伤，脸上漾着浅浅的微笑。我们不知道她的身份，也许是富二代，也许是新生代农民工，也许是向往大自然的浪漫城市女神。于是，让我感慨，让我回忆，让我伤怀。曾经折花而去的乡村女孩，你们如今是否安好？那位打着红伞的姑娘可否就是你们的女儿，你们的后代？油菜花的淡香，溢满她那浅浅的酒窝。当年花季般女孩的无奈，她们又怎可想象？ 那是上世纪80年代，家乡的父老乡亲还在为养家糊口苦苦挣扎。村里的女孩因家里无钱上学，不得不在油菜花开的季节，随着一拨又一拨打工潮，伤心惜别家乡的山水，告别漫山遍野的油菜花，拎着几件换洗的衣衫，踏着春雨泥泞的田埂，折下一两枝自己亲手栽下的油菜花，带着乡情乡恋泥土的味道和亲人牵挂，开始跻身城市的茫茫人海。从此，便很难听到家乡的布谷声声，很难闻到家乡的油菜芬芳……她们是否还记得当年那片自己辛勤耕耘的油菜地？风吹麦浪声是否能给她们梦里带来家乡油菜花的淡淡清香。也许，她们的女儿已经长大成人，婷婷玉立，正在忙拍写真或婚纱。当她们看到女儿的相册或影集时，是否还记得自己少女春天的迷茫？ 望着微风细雨中的油菜，不禁让我想起20多年前妻子分娩的那天景象。当时，正是油菜移栽的季节，家里种上几亩面积的油菜。那是一个细雨朦朦的冬日，妻子已怀胎十月，挺着大肚子。为了能多移种一些油菜，妻子携着一个竹篮子，扯着满满的一篮又一篮的油菜苗，艰难地弯着腰，一蔸一蔸地种着油菜。弯腰栽上几蔸又直起身子，捶捶腰子，摸摸肚子。尽管天气很冷，但妻子的额上却渗出一层层细细的汗珠。年轻无知的我并不知道妻子临盆的阵痛。劳累一天后，妻子告诉我：“可能要生了。”当时，我又惊又喜，就是那天晚上，女儿出生了。那年，家里的油菜花开得特别鲜艳，特别灿烂。如今，女儿已经出嫁。金黄色的油菜花，预示着农人一定有一个好收成。 打着雨伞，踩着松松软软的田埂，好像回到了人生年少的春天。平坦悠然的武水，没有野渡无人舟自横的野趣，没有孤舟蓑笠翁独钓一河春的意境，有的只是三两个游人在摘野菜的素描。我想，满城尽带黄金甲，绝对没有我们眼前这么真实，这么生动，这么养眼。望着满目金黄、雨珠犹滴尚未的花朵，呼吸沁人心脾的新春空气，庆幸此生非柴静。 烟雨三月，那山，那水，那人，那油菜花，也许才是人生洗尽铅花的本真写意。 (责任编辑：百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