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无情,韶华易逝。
毋庸讳言,妈妈老啦!
下2楼需要人半搀半扶地折腾半日,每每看不过去要背时,老人家都是一百个不乐意,无奈之余只好随她所愿。及至气喘吁吁地爬上轮椅时,早都大汗淋漓了。
双辽的风沙弥漫中,我们默默无语,道路坎坷也要推着母亲到火车站前找个僻静处呼吸一下初夏的暖意。尽管老人的毛裤“舍不得”脱下,寒意难消也没有办法。
3月17号,是一个普通的日子,可对于奔波了77年的妈妈却是生死考验的命悬一线。凌晨3点半,睡梦中朦朦胧胧地听见呼唤,好像妈妈在喊我吃饭呢。于是便幻化出一碗疙瘩汤,一碟酱缸咸菜来,口水都流出来了。等到清醒时才发现妈妈正口吐鲜血,几近瘫痪。一股股喷涌出来的血四处流淌,被单床罩无一幸免,那小痰桶已经不堪重负了,只有洗脸盆才能抵挡一阵啊。手脚都凉了,血压已到临界线,头上冒出的都是冷汗,心跳的脉搏时隐时现。
泪眼婆娑,涕泗滂沱,妈妈呀,你这是咋的了?
我知道,当年为了生计,您拼死拼活地操劳一年又一年,初冬时节还要奔跑着去辽河东岸捡拾柴火,顾不上脱去鞋袜,管不得冰凉刺骨,哪怕大汗淋漓也要横穿两岸;做小工一天一元一角钱,数九寒天怨衣单,只要冻不折腿就能坚持继续干。一路小跑,一路艰难,落下了腿疼的毛病只有自己默默承担。天阴下雨不用听天气预报,妈妈先知道,季节转换母亲先有预感。当年一家8口的生活拮据,哪有时间去考虑这些,为填饱肚子奔波着,顾不上许多,上学要钱,穿衣换季都是难上加难,开门七件事顾头顾不上腚啊。老爸当年开蒸汽机车赚72块8,已经是高工资了,可是入不敷出捉襟见肘的日子要离开妈妈的操持真不知道如何度日如年?夜半醒来,隐约可见就着昏黄的15瓦灯泡,妈妈在纳鞋底,缝缝补补连连,揉着伤寒腿年复一年。
苦日子不比黄连甜,刻骨铭心记心间。
及至熬到毕业了,大学是不允许考的,据说知识越多越反动,只有广阔天地才是再教育的好地方。于是穿上妈妈新做的千层底布鞋,背上千篇一律的为人民服务的黄书包,兴高采烈地到农村去。一片锣鼓喧闹声中,突然瞥见母亲呆立在人群外边抹着双眼,那时才真正懂得而行千里母担忧的真正含义!
青春、热血奔涌,阿庆要混出个样子才回来,咱也不头秃眼瞎干嘛不出人头地回报妈妈?
起五更爬半夜战天斗地,一茬庄稼种了5回,刚播下种子就被风沙改变了模样,只好重打鼓另开张,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其乐无穷。然而秋后算账时却傻了眼,没出工一天要倒贴生产队2分钱!社员们能够靠房前屋后的自留地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弥补损失,还有鸡屁股银行支撑买点咸盐,实在过不下去就偷庄稼。有一个新媳妇此道不精,让看清的抓个正着,被逼着脱下裤子遭禁凌辱,蓬头垢面的逃回家中,老公一怒之下报告给了大队书记,那土皇上一脸坏笑,当听说是顺垄沟被强奸之后,便息事宁人起来,哪有这样被强奸的呀,说到底还是你有情他有意,偷苞米的事情就不追究了,那人看青手段恶劣,不过情有可原,扯平了。
呜呼,如此断案,古今未见,烂吧地的年代见怪不怪了。
我们集体混,蹉跎岁月中,拿什么衣食足而知廉耻呢?只有伸手向家里要,每天一包迎春烟2毛8分钱,一年半载步行45华里花1角五分看场电影去,回来议论数日,为某个细节争得面红耳赤。男人还好说,茶水喝不起就趴在地上灌个大肚,女孩子们的化妆品不买该如何解决?“伸手牌”成了含泪的笑!
回家,只有回家才是我们的期待。吃上一顿大米饭,香上半年,要知道当年一人只供应1斤大米,况且我们的户口都被迁到乡下去了,是在兄弟妹妹的口中夺食啊,7毛2一斤带皮带骨的猪肉,需要票证的,攒来攒去一顿报销了,香嘴臭屁股之后才懂得老人已经多少时日没见荤腥了。
两害相遇取其轻,那时真的顾不上妈妈腿上的伤痛。可是我们是否知道,孩子们稍有微恙都会牵动天下父母心呢?
恢复高考,瞎子拣驴蹬,咱一时没注意也成为天之骄子,读书写文章其乐无穷,参加工作娶妻生子,一路顺风,啥时候想起过母亲的腿疼。
一切都好起来时,父亲卧床不起,10几年中都是母亲在承受着,从来都不让我们耽搁工作去伺候。2004年父亲驾鹤西去,妈妈自己顶门立户,从来不用我们分心。
坚强的母亲,可敬的妈妈。其实我们不知道她脸上挂着笑容,却天天大把大把地吃药,为了减轻腿疼居然求人在农村买来“偏方”治疗,3年半了,腿没治好,却把胃差点报销!
亏得吉林医大一院妙手回春,妈妈终于被从死神手中夺回来了。
一天六顿小米粥,几个妹妹都在亲手操刀。夜夜都得数次拉尿,大妹妹不是保姆胜似保姆无微不至,实在难以做到。
风沙中,妈妈面带微笑,轮椅上,老人家在把手招,火车要进站了,不得不一步三回头的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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