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皆曰水之德为善，且上善，貌似有些道理：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你脚踩它千百次，它也不会咬你一口，依然趴着；即便痛砍几刀，它亦立马老老实实复原，没点脾气和血性。我且说它蠢。
    若是鲁迅先生在，会说“哀其不幸”。其实，水之不幸，是不值得同情的，因猪狗不如。狗逼急了会跳墙，羊逼急了会咬人，驴会大吼蹄之，也争个粉身碎骨，但水不会。不说留名留声，牲畜在世间走一回，起码留下尸骨；草木在世间走一回，即便春风野火，还有余烬还有残根。水如经油煎火燎，那真是灰飞烟灭，不留一丝一毫，规规矩矩走向宿命走向奈何桥走向下一场轮回。
    鲁迅先生的后半句是“怒其不争”，我想说的还是那个字“蠢”， 且蠢到极致。人子子孙孙跪喊万岁，是因受了君君臣臣这些三纲五常的教化，书读多了变蠢的。水是生来就蠢，蠢到骨髓还不是，是蠢到基因。这彻头彻尾的蠢，你还能期望它如初生牛犊般争一回？
    有人会说，蠢和恶不相干，八竿子也打不到边。其实不然，无脑之蠢便是恶。真龙在天，庙里只是泥菩萨。被龙王爷统治了亿万年，不知道龙王爷在何处潇洒，那只是蠢；但被人教唆“冲了龙王庙”那就是恶。只有无脑之蠢才有被教唆的可能，这笔恶账当然应算在水头上，以共犯论处。同理，覆舟之恶亦是。
    以上诸恶，尚算小恶，水另有大恶，即信因果，忍气吞声还宣扬积善为后世。此乃水误子孙，生生世世、子子孙孙并没做神仙，依旧亿万年既蠢又恶之不改。恶之大者，莫过于此。
                     2016-05-04  于  暗旧轩